沈淵沒吃過觀鶯的點心,印象中頭牌娘子也不喜歡甜食,更偏愛葷腥,油鹽才能安撫多年顛沛留下的陰影。那花生酥做得小巧,表麵過了糖漿,拿起來有點粘手,見觀鶯吃得愜意,沈淵沒有多想,放到唇邊試著咬了一口。
出乎意料,味道很不錯,能吃出用的是胡麻油,花生仁碾碎了,還摻雜少許瓜子,整顆夾在其中,入口更酥脆,帶著微微焦香氣。外麵那層糖漿凝固了,甜味清淡,可咬下去並不薄,大約是上乘蜂蜜所製,顏色亮晶晶的,做法有些像琥珀核桃仁,卻遠比那個要精細得多。
“滋味確實不錯,你家丫頭自己做的,還是和你學的?”小閣主好奇道。
觀鶯嚼著點心,唇瓣被口脂染得殷紅欲滴:“那丫頭是個窮孩子出身,哪兒見過糕點,現學現賣罷了。隻不過呢,我沒有教她。”觀鶯眼睛中的得意快要溢出來,托著下巴將身子前傾,故作神秘。
“還記得姓淩的嗎?被我推給你的那個……他經常來我這兒,還帶著一個小娘子,那姑娘愛吃花生酥,淩公子才讓人留下做法,吩咐茶館常備,好供他心悅之人隨時享用。”
沈淵不明就裏,剛要問那又如何,觀鶯又追一句:“這還不算完,那姑娘還愛吃紅棗糕,做起來麻煩,我就沒拿給你。真是蒼天不開眼,姐姐你有花兒般的麵孔,卻輸給了一個無顏婢女。”
房間裏開始了一種古怪的安靜,花魁娘子麵不改色,將還剩半塊的花生酥放下,抽出帕子擦幹淨手指,目光平視前方,直勾勾看著觀鶯。後者臉上的興奮正值濃烈,迫不及待要轉變成幸災樂禍,可最關鍵的因素——花魁娘子的傷心淚沒有落下來,觀鶯沒理由笑出聲,反而使表情僵硬在半程,好像她自己才是更難過的那個。
“沒有要說的了嗎?那就替我告訴你家丫頭,點心做得很好,冷香閣也想訂一份,請她送到櫃上,訂金我付給你,餘下的賬房會結算。”
帕子染髒了,一角留下淡淡的蜂蜜色,沈淵隨手扔在桌上,口中說著與折扇公子毫不相幹的話。觀鶯嘴唇翕動,不知如何接下去,眼神中摻雜著某種探究或猜疑,似乎不認識對麵的人。
自己被趕走時的確萬念俱灰,對外麵的任何事兒都不感興趣,可分明最後一眼還看到,那姓淩的眼巴巴來尋墨觴晏,兩個人要好得很。
若非真的冷心冷肺,聽聞相好身邊另有所愛,總該難過一場吧?
“不情願麼?還是你記恨我趕你出冷香,不肯做我的生意。”花魁娘子明知故問,眸子亮晶晶望向觀鶯,似乎真的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歎氣道:“我還以為你找我來,是想與我和解。畢竟相識一場,觀鶯啊,早些放下執念,你會過得比從前好很多。”
觀鶯抽抽鼻子:“你是挖苦我呢,我都這麼告訴你了,你當真一點兒反應也沒有?墨觴晏,是你非要提起來,我們有仇,我將你推到別人床上,想害你身敗名裂……”話說出口,她才感到害怕,自己怎就口無遮攔,什麼樣難聽的話都張嘴就來,穩穩心神,觀鶯決定繼續下去:“你好好兒地出來了,姐姐,我佩服你好本事,怪道墨觴夫人喜歡你。冷香閣男人多,我不嫉妒你和淩公子一起,可就算我求你,稍微有一點人的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