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府連車上用的都是最好的銀霜炭,且在重重遮擋保護之下,怎可能輕易熄滅。淩亦珩的心卻比風還冷許多分,花魁要拒絕他也罷,何苦找這種拙劣的借口,小燕就在外麵,這隻狐狸若真心懷芥蒂,大可要求他將人叫進來,當麵說個分明。
“那麼阿晏可知,你心平氣和同我講話再多次,都不抵和我痛痛快快吵一架來得珍貴。”淩亦珩最終鬆開了手,心想即便花魁從此脫身而去,兩個人勉強也算好聚好散。
沈淵本就個頭不高,此情此景,頗有幾分三皇子居高臨下的意味。男人平靜如斯,沈淵卻門兒清,若自己沒那滿身的病,受驚恐有昏厥之風險,他怕早就暴發過千萬回。
世事易變,唯天道不改。話語權永遠掌握在據上位者手中,折扇公子注定無法長存,自投生那刻起,淩三皇子的命格就定了,他該去追逐的、汲營的,永遠不是情愛,而是皇天後土。
觀鶯的話不無道理,離雪城靠不住,沈淵會考慮另擇佳婿,但在花魁娘子看來,普天之下沒有幾個人不喜歡權力,她自己也不例外,隻不過她沒那個命,還是少摻和,力求多活幾年才叫聰明。所以待在淩亦珩身邊,對而言是折磨,是下下之策。
“殿下生氣了嗎?”沈淵明知故問,暫時不想徹底激怒淩亦珩,眨著亮晶晶的眸子抬頭去看他:“你能聽見我彈琵琶,小燕也能聽見我們說什麼。並非我不識好歹,而是女子何必為難女子,她最好的韶華都用在殿下身上,擁有一個圓滿結局也是理所應當。”
淩亦珩轉身,背對花魁道:“你或許想左了……”歎氣聲低沉,他似乎很疲憊,“阿晏,我不會背棄她,也不願因為她讓你難過。你放心,所有事情我都會處理好,主仆有別,就算沒有今天,許多事情她也不該肖想。阿晏,我希望你給我一句慰藉的話,無論何時何地,你都不要忘了我們之間立過的約定。”
換作旁人,得了這般承諾,心裏早該釋然,沈淵卻忽然覺得難過。“主仆有別”被三皇子說得雲淡風輕,她不知道那位侍女是否還在外麵停留,要是苦苦等候一番,卻被絕情言論鑽進耳中,該是何等肝腸寸斷?
也罷了,人各有命,那女子闖進來時,估計還不知道自己做得多麼刻意。沈淵自認沒能生就一顆聖心,小燕先對她不友好,就算哭暈在麵前,她也不會伸手扶一把。
雖然對方看不到,花魁笑得依舊真誠:“赤誠相待,晏兒記得。”她能感覺到淩三皇子整個兒明顯放鬆,雖然心中並無幾分起伏,仍得做出委屈姿態,走到男人身邊試探般道:“話已至此,殿下是不肯再看我一眼了嗎?”
平心而論,沈淵並不清楚自己現在想做什麼,兩個人仿佛進行著一場毫無意義的博弈,成敗輸贏皆無定數,隻看誰先淪陷,自斬劍鋒。
心中無愛的人往往更有可能所向披靡,可沈淵不認為自己是贏家,她還有個親哥哥,朝堂風雲變幻,說不好就要把握在這位殿下手中。儲君地位不穩,人心動搖,盛世表象之下宛如散沙,一切都源於當今陛下得位不正……沈淵心裏狠狠打個冷顫,莫非自己瘋了,什麼掉腦袋的話也敢胡思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