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八章 夢醒(下)(1 / 2)

飽含心意的一桌飯菜成了笑話,擺在那裏放到徹底冷掉、油星子凝固在表麵沒法下口,正如製作它們的蓉兒,膝蓋跪得失去知覺,鮮血染透裙子,嗓子也哭啞了,還要用用氣聲重複著辯解的話。

淩亦珩聽得見,但事不過三,人要牢記教訓,就須得嚐過實在的苦,他不是不知道蓉兒得意忘形,隻因體恤多年委屈才未曾計較。可是現在,他更想讓蓉兒長記性,以期在未來的漫長歲月中能留住性命。

“殿……下……”蓉兒擠出聲響,試圖引起淩亦珩注意。她的兩條腿已經支撐不止重量,上半身伏地,手指蜷曲抓撓,好似要將地麵刨出一個洞。

女子大都愛惜容貌,而此刻她汗水濕透,衣裳緊貼身子,混合膝蓋磨破流出的血水,不僅疼痛,還散發刺鼻氣味。說毫無觸動是假的,蓉兒狼狽不堪,淩亦珩看著會心疼,但也別無選擇。

他不會懷疑蓉兒的忠心,小小女子出言無忌,雖有僭越,畢竟是在自己的府邸中,不懼為第三人所聞。平心而論,沈淵也是這樣,仗著在冷香閣沒人敢打罵她,說話總沒個遮攔,就算後來知道身份,也不見得對自己多幾個笑模樣。正是在沈淵身邊,淩亦珩的脾性被磨平太多,蓉兒不難察覺變化,才會逐漸生出小算盤,在不守規矩的邊緣試探。

然而,甜頭容易令人迷失自我,蓉兒忘記了自己的主子天生驕傲。崔貴妃愛子如命,淒風苦雨侵蝕著含章宮,卻進不了鹿鳴堂,造就淩亦珩品性愛憎分明的基調。他永遠記得年少之誼,但不代表可以容忍蓉兒挑戰尊卑,相反地,他需要蓉兒將知禮守節做到極致,像一根標杆,約束瑞王府下人們的言行。

這不算苛求,曆朝曆代都是如此,蓉兒將來是要做妾侍中第一,主母進門之後還要輔佐管理內宅,決不能學庸俗小婦。

很顯然,蓉兒沒能領會,淩亦珩也還沒想到放棄,他故意大發雷霆,迫使蓉兒放下臉麵,一路膝行從偏廳追到書房,給人家瞧大笑話。最初淩亦珩隻想試試看,誰知蓉兒當真做了,兩條血跡蜿蜒漫長,不知從哪兒開的頭。

她幾乎在爬行,連肅謹看到滿地血也被震驚,下意識想替蓉兒求情,抬眼看到主子麵色冷峻,當即曉得那些話不該說。蓉兒就跪在那裏,瑟縮如鵪鶉,時不時恢複些力氣便認錯討饒;淩亦珩站在書案後,長身玉立,眉目平和,肅謹低頭為他研磨,安靜恬然似在畫中。

到了午後,蓉兒終於體力不支,昏倒在淩亦珩麵前,肅謹立刻喚來奴仆,將她抬回房間更衣上藥,傷口處理得幹淨仔細,用棉紗包紮妥帖。她很執著,甫一清醒就鬧著要見三皇子,要繼續跪。

話傳到書房,淩亦珩吩咐,無論蓉兒想做什麼,隻要不傷及性命,一律不要阻攔。結果隻有一種,蓉兒拖著傷腿,再次出現在淩亦珩麵前,跪下去的時候決絕得很,仿佛什麼譏諷、嘲笑都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