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有異議，處死一個侍女罷了，若能平息天子之怒，也算她將功贖罪。以尤王皇後為首，緊繃的眼角都舒展開來，跪呼吾皇聖明。
蓉兒賜杖斃，放著痛快極刑不用，擺明了是折磨她。沈淵對如何處置都無興趣，左右這是在宮裏，再生氣也不能動手報複，既然有皇帝開尊口，自己等著觀刑便是。
唯一的異樣來自淩亦珩——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沈淵還以為他可以做到冷靜，不想終究情感蓋過理智。
淩三皇子其實也沒做什麼，隻是聽到蓉兒喊“腹中孩兒”、“當年”之類的話時，忍不住抖了一下、瞥了一眼。
沈淵就站在旁邊，最早感受到有股衝動平地拔起，都快蔓延到自己身上。她的手藏在袖子裏，悄悄用力狠戳淩亦珩後腰，提醒對方切莫作死。
廷杖足有男子手臂粗，第一杖落下，蓉兒已經口吐鮮血，幾乎昏厥。皇帝不屑於看著這等賤奴喪命，抬腿便要回殿內批奏折，王皇後陪著走出沒兩步，忽然冒出一句“賤婢該死，但念其腹中有子，是瑞王的骨肉，不知……”
欲言又止是最毒的刀，皇帝緩緩轉過身一言不發，也未曾用正眼瞧自己的三兒子，隻消停在那裏就足矣令所有人跪下，連行刑的太監都慌了神，舉著廷杖不知所措。
“兒臣管教不嚴，釀成大錯，己身尚且憑父皇處置，怎敢有私心。”
當著沈淵麵前，淩亦珩第一次表現出真切的恐懼，他已無退路，隻能作斷尾求生。
蓉兒趴在長凳上，本來氣息奄奄，聽到動靜竟奇跡般抬起一條胳膊，抽動著指向淩亦珩，像是看見什麼救命稻草。沈淵跪在淩亦珩身邊，心跳得很快，久久等不到皇帝表態，近乎孤注一擲地做了個決定，頭就要磕下去——
“陛下，您看，這蓉兒似乎對瑞王情根深種。”王皇後開口，“臣妾記得，這個宮女是很早就進了含章宮，專門伺候瑞王，十幾年朝夕相處，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若瑞王實在舍不得，可否請陛下開恩，等這宮女生下孩兒，再做處置？”
沈淵能聽到淩亦珩手上“咯”一聲脆響。
他沒想到王皇後這般豁得出去，以往與崔貴妃爭鬥再狠，也從不敢涉及冷宮娘娘。難道，這就是發妻的底氣，有共患難的情分，吃準了再如何放肆，皇帝也不會計較？
容不得他思考，身體本能地磕頭，告罪還沒出口，耳邊卻先響起貞靖縣君怯生生的求情。
“臣女萬死……喜事將近，求陛下開恩，暫且饒這奴婢性命，不使其冤魂衝撞婚期。”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皇帝沒有當場爆發已是給功臣最後的臉麵，清菡嬤嬤反應迅速，撲在沈淵前麵叩首道：“奴婢失職！太皇太後為瑞王與縣君賜婚，命奴婢請示陛下，奴婢上了年紀，腿腳慢，剛走出壽祺宮，縣君就出了事，拖延至今未能稟明，請陛下恕奴婢玩忽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