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寒顫,越發覺得悔恨的浪潮幾乎將自己覆滅。
——我一定會對他說那句話……
朱雀幾乎邁不動步子了。他停在鐵軌旁的雪地裏,累垮了般的彎下腰撐住自己的膝蓋呼哧呼哧大喘著氣。他痛恨自己,就連那麼一點點在支撐下去的體力都沒有了麼?
——我隻想說那一句話啊……
就在這個時候,朱雀看到遠處有一扇窗戶散發著和其他窗戶一樣黯淡的光,但它那裏靠著一個人,瘦瘦的身體,那麼屋裏的倚靠在那裏,好像那麼冷,那麼惶恐又那麼焦急……朱雀不知道他是怎麼看出來的,但是那個背影卻如此明確的向他傳達著這樣的信息——那背影太熟悉了,隻是那背影的主人並沒有回過頭來。
朱雀好像一瞬間得到了希望,他艱難地挪動著腳步,不停深呼吸所散發出來的水霧蒙住了他的眼睛,但他不在意。栗發少年胡亂的撥開那些擋住視線的水汽和雪花——他看到那扇窗子裏他越來越近,那個背影變得越來越清晰。
那人穿著單薄的皮夾克,纖瘦的身形好像經受不住什麼力道,一推就會摔倒一樣。他來到那扇窗戶前,抬頭看著略高出自己身高的窗子那邊,那個背影的主人無奈的撩了撩自己的黑發,背部無聲地抽[dòng]了兩下——朱雀想他大概在咳嗽吧,因為他也和自己一樣感冒了。栗發少年皺緊了眉頭,抿著嘴佇立在風雪中,努力克製眼淚流下來的衝動。
魯路修把撐住額頭的手拿開來,深深歎了口氣。但他忽然感到好像有股炙熱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背後。他恍然回過神來,回頭看向窗外。他隻見那外年有一個模糊的身影,看不見臉,卻分外執著的盯著自己。黑發少年有一瞬間的詫異,然後立刻好像意識到什麼一樣猛然撲到那窗戶上。該死的水汽!它蒙在窗戶上簡直讓人看不清外麵的東西!魯路修瘋狂的用兩隻手胡嚕著窗子上的水。水浸濕了他的皮夾克,凍得他兩手刺痛,但他不在意這個——他隻看著窗外的那張臉越來越清晰,那亂亂的栗色卷發,凍得發紅的雙頰,翡翠色的眼睛,還是那件永遠也穿不厭的藍色長風衣,站在雪地裏瑟瑟發抖的身體……那個人在笑,在微笑,如此溫柔而近在眼前,那雙比寶石還可愛的眼睛一直都沒有從自己的眼睛上離開過。那個少年慢慢走近,大氣都不敢出,好像生怕再呼出些水霧擋住了兩人的視線。
魯路修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直到那個少年走到車窗前。因為列車墊在鐵軌上,那少年走近之後便看不見身體,隻能看見他的頭。他一直保持著那個微笑,就好像被冰冷的天氣定格了一樣,隻是那表情絲毫沒讓魯路修有什麼冷意。
魯路修張了張嘴巴,他忽然發不出聲音,有什麼哽咽在喉嚨裏,讓他沒法呼喊那個少年的名字——
朱雀……
樞木朱雀!
魯路修想奔出列車,但他聽見對方敲玻璃的聲音。窗外凍得發抖的朱雀搖搖頭,示意他不要離開。
黑發少年再度來到窗戶前,趴在上麵瞪大了眼睛看著朱雀,仿佛在拚命確認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眼前站著的那個。這時候,他看見朱雀顫唞著伸出右手,將手指點再還留有水汽的地方。魯路修起先不明白他的意思,但看著那雙碧綠的眼睛他很快懂了。他也把自己的手指點在那個地方,點在那個朱雀的手指點著的地方。
朱雀的手指開始在玻璃上滑動,他好像試圖寫什麼東西。魯路修看著他堅定的表情,便也跟著他的手指移動。朱雀好像在做鏡像練習,魯路修跟著他寫下來的東西似乎是字跡,而且在他的方向看來就是平時閱讀的方向。對朱雀來說,現在他寫出來的東西跟他平時寫字的方向是相反的。可能是因為這個吧,他的表情分外莊重,手指移動也十分緩慢。魯路修的手指跟著朱雀的手指在窗戶的水汽上留下痕跡——他和朱雀一起感受著同樣的冰冷觸覺,跟著朱雀的口型一起念出寫在玻璃上的字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