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9.第389章(3 / 3)

所以冷子興說他在順天府有人,並不是隨便說說,是真的有人。

而且聽冷子興的口氣,將“孝道”這一頂大帽子扣下來,阻止趙齡石將事情的真相往外說,石詠總覺得冷子興除了那三千兩銀子之外,還另有圖謀,想叫趙家吃個啞巴虧。

說起來,這聯合外人,算計自己老爹的趙齡石,才真正是那個最黑心兼最愚蠢的。

一想到此處,石詠不免替那位趙老爺子感到憂心。此前他見過趙德裕一麵,看得出那人極愛金石,甚至和石詠自己的脾性有一點兒像,黑即是黑,白即是白,容不得半點模棱兩口。所以遇上了“贗鼎”這事兒,趙老爺子才會如此堅持。

可是如今,這早已不僅僅是“贗鼎”的事兒了。

石詠在山西會館裏問了問趙老爺子的去向,得到的答案都是去順天府了。

他壯起膽子,往順天府跑了一趟,正在門外轉悠,卻被門口守著的差役給轟了出來。

“你說‘周鼎’的那件案子呀!”倒是有個早先在山西會館見過石詠的差役頭兒,猜到他的來意,“老爺正在問,沒那麼快出結果,總得有個幾天。不相幹的人先回去等著去。”

石詠在順天府門前,無由而入,心裏又惦著石喻下學的時候快要到了,沒辦法,隻能回椿樹胡同接了弟弟,自行回家。

石大娘問起添妝禮的事,石詠隻說再等等,等兩天沒準兒有更好的。

石大娘想想也是不用著急,當下便不再催。

第二天,石詠將弟弟往學堂裏一送,再從椿樹胡同裏出來,轉到琉璃廠大街上的時候,便覺得不妙:

——出事兒了!

隻見山西會館跟前圍得人山人海,卻聽裏麵一聲大喊:“順天府差役辦案,閑雜人等,立即避讓。”

人群循聲讓出一條通路。

隻見幾名順天府的差役從山西會館裏走出來,頭幾人或扛或拎,抄了幾口箱子出來。最後一名為首的差役,竟是手中捏著幾張銀票模樣的紙張,從山西會館裏走出來。

跟著這幾名差役一起出來的趙老爺子趙德裕,滿臉難以置信的模樣,大聲質問:“我是原告,是苦主,你們怎麼竟罰沒我的財產?”

“這裏是天子腳下,首善之地,因何竟會出這樣的事?”趙德裕實在難以相信眼前所見,耳中所聞是真的。

順天府,不僅未判冷子興返還趙德裕那隻鼎的定金,更加判了趙德裕還給冷子興三千兩“賠償”。順天府這幫如狼似虎的差役過來“抄沒”罰金,自然是看到好的就順手牽羊。這一下,趙家何止又損失了三千兩,隻怕一早備下準備購入這隻“周鼎”的錢,已經全都沒了。

“府尹老爺就是這樣判的,我們隻管聽命行事!”

為首的差役板著臉,一本正經地說,邊說還邊將一張小麵額的銀票直接塞進袖子裏。

趙老爺子看了,氣得一張臉漲得通紅,高聲道:“這……這欺人太甚,我……我要叩閽,我要告禦狀……”

那差役轉過身,衝趙老爺子拱拱手,笑笑說:“這位爺,您這還是先想想清楚吧。越訴者,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杖五十,您覺得您受得住這五十杖再說其他吧!”

他還笑笑:“我這也是為您好,反正您不管怎麼告,都告不著我身上!”

說罷這差役轉頭就往外走。趙老爺子怒氣填膺,大步趕上,要從後拉住差役的衣袖。隻差了半尺,這時候有人自後上前,抱住趙德裕的腰,大聲哭道:“爹啊,為了一隻鼎,咱們這麼些本錢都折進去了,您為了子孫計,能不能別再這麼折騰了?”

趙德裕被兒子這麼一哭,突然覺得心灰了半截,覺得明明有理卻怎麼也鬥不過那偏了心眼子的京官、如狼似虎的差役、公堂上笑嘻嘻的奸人……滅門的知府,破家的縣令……京師說是首善之地,也不過如此。

片刻之間,趙德裕老淚就這麼下來,流了滿臉。

隻為了一隻鼎!

為了一隻鼎,可難道就全是他的錯嗎?

不行,趙老爺子摸了摸懷裏藏著的拓片,一抹淚,臉上重現倔強的神色,心想,他決不能這麼善罷甘休。這事兒,決不能完!

剛想到這裏,趙老爺子突然伸手撫著心口,身子就這麼晃了晃。

圍在山西會館跟前看熱鬧的不少人都是一聲驚呼。

“大夫,還不快去請大夫!”趙齡石一副孝子模樣,前後張羅著,給了山西會館的夥計跑腿錢,讓他去請大夫。

石詠擠在人群裏,冷眼瞧著趙齡石一副焦急麵孔之下,微微挑起的嘴角,心裏忍不住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