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聽雨軒,不過不是晴雨峰,而是慧心山第一峰,就是老年的蘭慧心築廬之所,也是當年天狂埋劍之地,這峰叫絲雨峰,其峰雨絲不停,見其形而不聞其音,沾衣潤而不濕,就在這樣的絲雨中,看上去三十七八的清音和一個滿頭白發的女人見麵,那女子除頭發蒼白外,麵容並不顯老,腮凝玉潤,眉目如畫,她看著清音,聲音平淡:“你把斷相思給她了?”清音麵露苦澀,點頭。
那滿頭白發的女子沒有說話,隻是緩緩說:“當年厲師祖在我現在閉關的地方刻下數行字,你可知道刻的是什麼不?”
清音搖頭,那女子似是在喟歎,又似乎是在重複當年的話:“我問天狂:你千年修道,若隻為斷情,又何必有醉酒聽雨之言?若隻求快意殺伐,又何存臥膝聽雨之約?美人情重,陰靈不歸,豈是為求一把斷相思?”
清音聽完,麵無表情,良久歎惜說:“或許他們本就不該相見!”
這話一出,那白發女子卻笑的非常張狂,她問出的一句話:“你放下斷相思,求取真情,他若知曉今日之事,還會待你如昔麼?還會對你一往情深麼?”
清音聽著此言,突的呆立,有若塑像。她知道,他若是知道今日之事,縱不會揮劍斬情,卻也會一生陌路,對麵相逢若不識。清音不敢在這個問題上和師姐說下去。卻聽白發女子說:“當年我曾勸你莫觸斷相思,你偏不信,這回信了?”
清音眸子中帶著恨意,卻也點頭說:“師姐為我好,我自然是信的。”
白發女子看著她,緩緩說:“你我修道至今,多少年咯?”
清音沉思片刻,才緩緩說:“我四百年餘,你一百七十餘年。我還記得你的名字叫虞清雲,清雲師姐。”
虞清雲三字入耳,白發女子的麵容明顯一變,隻是她麵向清音的姿態卻更加高傲:“怎麼,還記得我是你虞清雲師姐?”
清音看著她,眸子裏的恨意濃烈的似乎要生吃她一般,最後還是歎惜一聲,將手中那把從雨心手中拿來的紫玉笛放在清雲的手上,緩緩的說:“師姐,您看此笛。”清雲拿著那笛,眼中閃過一絲痛楚。
這一切都沒有逃脫清音的眼睛,但聽清音高叫說:“清雲,你還不願忘記他,斷掉相思麼?”
清雲憐憫的看著師妹,有些不屑:“相思若能斷,誰言苦相思。一把斷相思劍,不過是用眼淚來封印數十年的相思罷了,於常人,實是斷相思,可我們,百年有若一夢,千年才是生命的終結,封印百年相思的斷相思劍,能解決我們的愁思麼?四十五年前,你從師父手中接過斷相思,而四十五年之前,你知道是誰在用不?”
“是正說四奇女中那位聽雨軒的天縱之才虞清雲師姐。”清音忽然有些猶豫,到最後還是說出來。
隻是一說完,便聽到清雲無比幽怨的聲音傳來:“正說四奇女,邪魔六支花,百年前的十個天縱女子,最後還不是都沉淪在那個白衫碧虹的男子陷阱中,一個個為情所困,亮節台文秋月以劍殉情;方晴浩睹物思人;傷情花方雅潔和葬花穀主花泣血長伴絕涯;千手毒花和鬼花終年黑鐵蒙麵、絕世容顏與世長辭;月盤七次尋遍天下,五次偷上天都山,所求者,不過是為見繁星一麵;而那個斷其右臂的聖使星憐,竟甘舍一魂一魄為其斷手保存,卻不知道,那斷手隻是一段活體木而已;至於四奇女之首的柳風痕聽說在兩年前進入封劍塚,幽冥無俊傑,天門產奇才、奇才、奇才,她九人皆甘如此,我又何忍不隨他們。”
清音本還開心的麵容在聽說完後,臉色煞白,她重重的喝說:“你瘋了!我要你斷相思!”
清雲嘲諷的看著師妹淡淡的聲音傳來:“你煉斷相思四十五年,可曾斬斷你對他的相思?”
不待清音答言,她又苦笑說:“我斷相思,是因為我知道,終我一生,我和他隻能是落花流水,他一生的摯愛,隻能是那個完美的女子:柳風痕。你呢,清音師妹?”
清音露出譏諷之容:“原來愛上一個有婦之夫,難怪你龜縮在此,不敢出頭。”
清雲卻毫不在意淡淡一笑,目露迷離說:“若我身為男子,必定追隨她左右,便她對我一笑,便不枉我對她的一往情深,也不枉我對她的一世追隨!”
清音見師姐如此推崇柳風痕,止不住說:“你別忘了,她是你的情敵。”
清雲卻沒有理他,淡淡說:“聽雨軒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不然師妹怎會到此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