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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鴉片香
【伍史民國架空】
【壹】一九四九?緬北
不切實際的希望開始讓他們慢慢變成逆來順受的行屍走肉。
不久之前在他們垂死掙紮的時候尚且可以說是為家國而戰。可如今有家有國都回不去了，四麵受敵，再也沒有任何一個政府承認這支曾奮勇殺敵的，窮得叮當響的武裝力量。
時年1949。
他們將被趕盡殺絕，和遺忘。
被自己曾為之浴血奮戰的國人，被緬甸人。
他們甚至連戰敗撤軍的日本鬼子都不如，因為他們甚至連潰退的路都沒有。他們不能指望任何人的解救，一度編製他們的政府已經在遙不可及的台灣。而他們深陷緬北叢林的囹圄。
伍六一帶著他的一連人，他們餘下的生命注定由無數次失敗組成。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沒有了希望。士兵們被同一國不同黨的人屠殺，在這樣的情形下，你還能把什麼稱作希望呢。
伍六一知道，最後和他一樣年輕而疲憊的士兵們，會被一絲絲抽去的光明和生機折磨而死。
曾手刃日寇的英雄被四麵八方的另一種意義上的中國軍人圍在莽林裏窮追猛打。
而這些勇武的軍人或者說落難者，曾隸屬一個永載史冊的隊伍——中國遠征軍。
“停下，休息。”伍六一啞著嗓子，抬起手。
伍六一靠著一棵樹坐下。他坐下的時候依然是個腰杆筆直的職業軍人。
他們在做困獸之鬥。那種沉重的悲壯感早已被他們忽略，因為現實裏是一場或者無數場打不贏的仗，數條終究要送的命。士兵至今不願自殺或許是還有榮耀的願望，或許隻是不甘經年來拚死拚活換來如此結局。
可他們隻是一群被祖國和信仰所拋棄的傷心的人。
伍六一閉了閉眼，他知道離最後一天不遠了。
前麵是共軍，後頭是緬甸人。□的耐心在一天天消失。他帶的這幾十個喘氣的可算熬到頭了。
他苦笑。
“張碧程。”伍六一張口。
“到。”士兵立刻要拄槍站起來。
伍六一讓他坐下。伍六一後腦抵著樹幹皺眉的樣子，讓人清晰地感覺到疲憊正在殺死這個年輕而蒼老的軍人。“你哪年從軍的？”他問。
“民國二十九年。”立刻答。
“……學生？”伍六一轉過臉。
“是的，長官。國立西南聯合大學，我跟您是校友呢。”瘦削的年輕人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
伍六一怔了怔。西南聯大。哪輩子的事兒了。
“哦。”他輕聲說。
伍六一看著那一片看去綠而柔軟的凶險叢林。血跡斑斑衣衫襤褸的士兵橫七豎八，在這裏格格不入。
“五年前你在幹什麼？”伍六一又開口問著，竟顯得饒有興趣。
“……”士兵則有些茫然，“忘了。”
因為戰爭往往像兜天靈蓋澆來的孟婆湯。
“我也是。”伍六一忽而笑了，遺憾地，咳了一聲，還是笑。
——不過他肯定沒有忘記的。
很多人都在注視著他們的談話。
“我們還姓國，”伍六一對著所有人說，“絕不允許投降！”他很累卻中氣十足，昂著頭，“我沒有鼓舞士氣的話了，隻有四個字，違令者殺。”
反抗和憤怒的情緒甚至都無法在這群人中間醞釀，他們隻死盯著他們的指揮者，他們和他一樣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