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NERY徹底脫離聯係了——他想了想還是回去了，結果那是一個比在雪地裏醉過去錯過了新年鍾聲更糟糕的回憶，他的存在就像一個透明人，他父親既不願意他出去讓別人看見又不願意在房子裏看見他，而他姐姐從他父母屋子裏出來時眼睛通紅——她寄那張卡片時沒有詢問他父母——於是他在平安夜前搭上一輛汽車回了MACLOAD。
開門的是他母親，看見他時很意外，又看了看後麵的李存審，隻說了一句：“你應該先打個電話。”
幾個兄姊已經不在家住了，他進來時曾粗粗打量了一下四周，這個自己住了十三年的地方幾乎沒有變化，隻是牆上掛著的照片裏完全沒有他的影像。
他叫做家的地方讓他陌生得發指。
他父親看了李存審給他的名片後把他們帶到了餐桌邊坐下，他猶豫了一下就跟李存審一起坐到了客位上，他母親進廚房去煮咖啡，他看著他母親的背影有些傷感：
Time’s marching on,
We never even TRY to figure out how to make things right.
（時光流逝，我們甚至沒嚐試過怎麽讓事情變好）
桌上氣氛有些壓抑，他母親擺好咖啡後一聲不響坐在一旁，李存審把文件遞給他父親，等他父親戴好眼鏡就拿起文件後一條一條細細的給他解釋：
“……FASFA是一個政府助學貸款項目，對所有公立教育機構有效，申請者賬戶是以個人身份啟動的，而其中父母信息部分是為了對申請者的經濟情況作出評估，以做出有效的償還方案……”
史建瑭的父親讀完了手上那頁紙眼睛移到李存審身上：“這令人很鼓舞在這樣一個糟糕的世道裏你願意致力於幫助他人。”
“謝謝，這是我的工作。”
史建瑭父親突然問李存審：“你是基督徒嗎？”
李存審態度很平和：“不，我不是，我家族從古巴來，我生來就是天主教徒。”
史建瑭的父親看了眼李存審哼了一聲：“也有些好的天主教徒。”
李存審表情沒什麼變化，史建瑭的父親繼續說：“如果他去讀神學院，我們願意支付他的所有費用。”
“不，開啟FAFSA賬戶不需要支付任何費用，家長也不需要承擔任何經濟責任。”
看見史建瑭父親仍然不說話，李存審又補了一句：“並且我們承諾不會對任何個人或機構泄露這些資料”
史建瑭父親卸了眼鏡放到桌上：“這個很難保證，人不能做出任何承諾。”
不出史建瑭所料，接下來的內容就是末世將近的荒野呼號了：
“……現在的年輕人完全墮落了——你看今天的報紙了嗎？MACLOAD那幫年輕人的所作所為——毒品，槍支，暴力，強/奸——上帝，你能想象這些無法無天的年輕人就在我們周圍嗎？他們都應該進監獄！沒有信仰，沒有神，他們能做出任何事，有些人運氣好沒被警察帶走就以為他們不會受到審判，但上帝在天上看著一切，最終審判時沒有人能逃過——”
史建瑭覺得他父親說到最終審判日時他母親好像瞄了他一眼。
“……你知道，這個世界太糟了，人欺騙人，人背叛人，人出賣人，所有暫時的東西都是不可信的——”
史建瑭咬了咬嘴唇剛要出聲李存審就在桌下輕輕碰了碰他的腳，他在桌子地下攥了攥拳頭緊抿住嘴才控製住沒喊出來：——那是因為你們從來沒有信任過任何東西——
接下來是一場漫長的拉鋸戰，麵對不斷把聖經摻入現實並時不時激動的提高了聲音的他的父親李存審似乎無窮無盡的耐心讓史建瑭張目結舌，以致三個小時後他坐在車裏恍若隔世，旁邊李存審打著了火歎了口氣：“我很抱歉，我隻能做到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