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段(1 / 3)

他……”又遲疑了一下,才仿佛下定了決心,一口氣說:“而且剛剛把電話放到了免提模式。”

然後方之曄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因為是免提所以有點遙遠,好像還沒有睡醒,而且百分之百,在勉強控製著笑意。

“喲,卓頠。能讓你生氣到開始喋喋不休,看來我家寧思的功力又有進步呀。”

“那是你的功力。接電話。”

之曄笑出聲來,這次的笑聲近了很多,仿佛就在耳邊。“是,是,遵命。怎麼想起要給我打電話?沒記錯的話,我們好像還在絕交中說。”

“絕交結束,限你一個鍾頭內滾回宿舍來。不確定你是不是沒事我是不會出去的。聽清楚沒?老實點回答。”

那邊笑得不行。“嗻。小的這就回來。”好像低聲跟寧思商量了幾句,回來說,“宿舍見。我現在住在對門哦,你不要嚇到無辜青少年。”

“不會的。”卓頠冷笑了一下,說,“我在宿舍大堂等你。”

他無視之曄的抗議,很快掛斷了電話。用腳趾頭也能知道那家夥會說什麼,“你這才是會嚇到無辜青少年,而且不是一個,是一群”,諸如此類。關於這一點他比方之曄知道得還要清楚,他從小就有明察秋毫的本事;但知道是一回事,是不是真正在乎又是另外一回事。基本上卓頠是一個很苛刻的人,雖然苛刻得很公平,對朋友和對自己都是同一套標準,但另一個副作用是,對任何達不到標準的人,他都下意識地無法平等對待——基於教養和禮貌,他通常會特意克製自己的這一傾向,但心情惡劣的時候自製力會變差,而現在,大概算是記事以來,最為火大的時刻。

雖然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生氣。

好像就在前一天,他還篤定地跟學弟保證,“你看我並沒有生悶氣”。那時候在想些什麼?因為確定自己在做的是對方希望的事,所以格外坦然,不管別人怎麼猜測都無所謂?說不定是這樣,也說不定是自己選擇性無視了對那家夥的憤怒,直到現在才察覺。卓頠無法仔細的分析自己,他隻是隱約覺得自己的鬱悶是因為一直以來所習慣的那個確定論的世界體係遭到了破壞。他原本以為自己很了解身邊的朋友們,雖然他們對別人來說可能過於難以捉摸,但卓頠清楚他們的個性、習慣和麵對問題時的可能反應。不光是基於專業,也是因為他本人的個性使然。一切本當如此,而且沒有任何需要改變的理由,可是那個方之曄突然就從常量變成了變量,而且他還必須逼迫自己承認,那家夥一直就是個變量,以前隻是自己弄錯了。

這對於習慣一切都精確、完美、按照預定軌跡毫無偏差的他來說實在太不尋常,以致遭到了條件反射的排斥。

……大概,是這樣吧。

他坐在宿舍一樓的大廳裏,離樓梯最近的位置。考試周的最後一個晚上,隻有最倒黴的那些科係才會在明天還有考試。多數的住宿生都會在明天回家,當然也有不少人計劃留在宿舍過年。在未來的一周內這些留下來的人會被集中到相鄰的房間中,那些空置的房間則會貼上封條、關掉暖氣。整個宿舍樓因為考試的結束而陷入一種非理性的狂歡狀態,不時有喝了太多啤酒的兄弟們唱著比大哭還要難聽的歌進進出出。整幢建築裏隻有他身邊還充滿著冰冷的理性氣氛——但實際上,卓頠的本意並非如此,他隻是拿著一杯熱咖啡在發呆而已。走廊裏自動販賣機的紙杯咖啡,比食堂的咖啡還要難喝,他一直無法理解為什麼方之曄每次打賭都要以一杯這裏的咖啡做賭注,而且每當贏了都喝得格外興高采烈。所以他隻是盯著紙杯裏黑褐色的液體,直到它慢慢變冷,一口都沒有喝。雖然知道身後的學弟們寧願繞路也要走比較遠的那個樓梯,卻一點反應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