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病房內出現了一位訪客。
煜叔也是剛剛被“請”來的時候才知道此事,心裏掩飾不住地驚訝。
喬鑫穿著病號服,一陣子沒見看著瘦了不少,神態倒還平靜。
煜叔此刻心情比較複雜——畢竟是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就是再不孝,人都要死了還是會複雜。明明他還年輕,剛剛三十出頭,看著也不像是短命的,怎麼就……哎,世事無常佛跳牆。
喬鑫對煜叔點點頭道:“叔你來了。”
煜叔道:“怎麼說病就病了,之前不是好好的。”
喬鑫微笑道:“這種事情,誰能說得準。”
煜叔便默然。
喬鑫一一遣散了房間裏其他人等,連眼巴巴看著的阿德都趕到門外守著。
煜叔道:“這個時候我能為你做些什麼?”
喬鑫道:“不用做什麼……我就是想最後見見你,和你說幾句心裏話。”
煜叔歎氣,道:“你說,叔聽著。”
喬鑫靠坐在床上,隔了一定的距離,盯著他的臉看,煜叔坦然與他對視——如果世界上有對眼神大賽的話煜叔也不會輸給任何人的。
果真喬鑫率先移開目光,“對不起。”他看著窗外說。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煜叔想,卻沒有做聲。既不能聳聳肩膀大方表示原諒,也不好對一個即將被開瓢的人說點狠話過癮,他幹脆保持沉默。
喬鑫道:“我做了很多對不起你的事情。若是事情可以再來一次——我想我大概還會那樣做。”
煜叔歎道:“你到底有多恨我啊?”
喬鑫道:“我愛你。”說這話的時候他還是看著窗外。
煜叔立刻緊張起來,簡直想馬上把他送去開瓢看看他腦子裏到底是什麼!被特種兵打傻了還是瘋了?臨死也要拉上他墊背嗎?
“什麼愛不愛的,不過是上了幾次床,算不上什麼,我並不在意,你在意什麼……”煜叔罕見地慌了,語無倫次起來……其實說起來,煜叔不僅不擅長告白,也不擅長被告白。
喬鑫自語般打斷了他的辯解,“當年煜叔跳海失蹤之後我就派人到處找。”他突然跳躍地說起那段往事來,“怎麼也找不到,你說就那麼一大片淺海,前後腳的功夫怎麼就再也找不到了呢?”他仿佛陷入了對這個問題的思索,一時停頓下來。
再開口時有點艱難,“兩天後,有人給我拉回來一具屍體,從十幾裏外的岩岸罅隙裏發現的,已經泡了多日,麵目都腫脹難辨了。長長的頭發像枯藤一樣糾結,腳踝上係著紅繩,腿根的部位有顆痣……我想那個不會是我的煜叔,他在我麵前跳下去的時候明明還那麼美那麼好看,我隻差一點點就抓住他了……那塊腐肉一定不是我家的煜叔。”喬鑫的手按在眼睛上,他流下眼淚。
……
現在回想起來,煜叔一次都不曾見過這孩子在他麵前哭,無論痛苦還是悲傷。
“也許死亡讓人變得脆弱。”——煜叔茫然的想。
那對於禸體腐爛的具體描述也讓他不舒服,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竟然“死得很難看”。
可是既然早已經找到屍體了,那喬鑫後來這些年的苦苦尋找步步緊逼又是為了什麼?難道——煜叔看著那個抹去眼淚的孩子,眼神動搖起來——難道喬鑫從那時起就已經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