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坐在門邊上的凳子,靜靜地望著對麵雪白的牆壁,沉默地如同一座雕像。

不知道過了多久,病房的門終於開了。

林烈凱臉色慘白,踉蹌著從裏麵走了出來。他的目光落到了成焰臉上,定定地看了很久,終於並肩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伸手抱住了自己的頭,他狠狠地揪住頭發,又放開。

反反複複許久,他埋下頭去,終於發出了一聲沉痛的啜泣。

那啜泣壓抑得很厲害,安靜的走廊上沒有別的聲響,隻有一個男人無法自抑的悲傷。

成焰聽著那斷斷續續的啜泣,鼻翼間酸澀異常。他仰起頭,差點漫出眼眶的淚水終於沒有流下來。

他伸出手,輕輕抱住了身邊的男人。

“不要難過了。”他輕聲道,“老天爺還算公正,總算沒有叫所有的事埋在地下,總算有人知道了他的冤枉。”

林烈凱的肩膀聳動,聲音嘶啞得像是被什麼灼傷了:“他死了!……他死前整整十年,沒人知道他的冤枉,死後也沒人知道他的冤枉!”

他抬起頭,悲痛欲絕地看著成焰:“除了你我,現在依然沒人知道他的冤枉!”

他忽然伸出拳頭,狠狠地一拳砸向了身邊的牆壁,這一拳帶著無法紓解的狂怒和悲痛,立刻就在堅硬的牆上砸出了一小片血痕!

成焰一把拉住了他,看著他拳頭上砸破的傷痕,又痛又驚:“你幹什麼!”

林烈凱不說話,忽然又掙脫了他,再一拳,又砸向了牆壁,殷紅的紅順著他的手背流下,蜿蜒著,落入衣袖中。

他的心裏全是恨,全是怕,還有著無法排解的憤怒和絕望!

所有的線索都宛如明線,而這些或是巧合、或是蓄意的陰謀鏈上,他的親生爸爸提供了最初的可能。

沒有他漫不經心地借出去的五百萬,那個蛇蠍心腸的吳靜安就沒有膽子背水一戰;

沒有啟動資金的支持,吳靜安既不能拉走沈木輕,更不可能用區區兩百萬栓死了空有一身才華、卻再無出頭之日的陳岩。

他的心像是被什麼一刀刀地切開,他的肺部和喉管像是被硫酸腐蝕著,他恨得想去毀掉一切,包括那個吳靜安,還有那個沈木輕!

然而,這一切的起源,真的是他爸爸嗎?

“焰焰……真正的殺人凶手,是我才對嗎?”他失神地看著麵前眼神悲傷的少年,“假如不是我年少張揚,胡亂出櫃,我爸爸也不會那樣對陳岩心存偏見,就不會借錢給吳靜安。他、他就不會……”

“不是的!”成焰忽然狠狠抓住了他的手腕,聲音發顫,“你絕對不能這樣想!”

林烈凱手背上的血一串串流下來,滴落在兩個人交握的十指上,成焰感覺到自己手上的黏膩,忽然站起身,飛奔去附近的護士站。

不一會,他帶著紗布和碘伏跑了回來,默不作聲地幫林烈凱清洗了傷口,再包紮起來。

他輕輕攏住了林烈凱的手,包裹在自己掌中,蒼白的臉上,幽黑眸子閃著光,溫柔而堅定:“喜歡一個人並且說出來,這絕不是錯。任何人真情流露,都會這樣。”

林烈凱眼睛通紅:“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成焰聲音輕,卻斬釘截鐵,“沒有人應該因愛獲罪,美好的東西被毀滅了,該內疚的人絕不該是喜歡它的人,而是毀滅者!”

這個人愛了他兩輩子,在他不知道的時候。

他比任何人對他都好,好到了骨子裏,好到了心尖上。

這樣的人,假如還要因為那種事遷怒和怪罪他,未免也太荒唐、太殘忍了些。……

“你聽著,我絕不準你再有任何胡思亂想。”成焰一字字地道,雪白的牙齒因為咬緊而顯出一絲森然,“如果懺悔的是你,那真正犯錯誤的人該怎麼辦?如果自責和痛苦的是不相關的人,那麼真正的罪犯難道該逍遙法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