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林對王鈺的話似乎並沒有太大反應,仿佛一點也不關心自己的病症,但在聽到“回家“這兩個字的時候,一直沒有什麼表情的臉上明顯浮現出了快樂驚喜的表情,然後他點了點頭,露出了安心的笑。

王鈺機械地扯了扯臉上的肌肉,做出了一個“笑”的表情,在轉身回到辦公桌前的時候,那所謂的笑容就立刻從臉上消失了。男人的笑容是那麼美麗,美得讓自己到現在心跳仍然不屬於正常範圍,但是為什麼男人明明在笑,自己心裏卻湧出一股悲傷的情感呢?

沒過一會兒,一個50歲左右的婦女就在家屬的攙扶下走了進來。王鈺站起來指了指辦公桌前白色的木凳,讓病人坐在那裏。然後他招呼了跟著病人走進來站在一旁的楊曉彤一起走到診床邊說:“你帶他去觀察室,手續可能都在張大夫那裏,如果有需要就過去找他要。”

“好,我知道了。”楊曉彤點頭應了,轉頭對史林輕聲說:“來,跟我去病房。”

史林又看了看王鈺,才從床上下來,跟著楊曉彤出去了。

王鈺趕緊整理了一下到現在還不能算是十分清晰的思緒,希望能在走回辦公桌後坐下前完全恢複一個醫生的精神狀態。

讓王鈺慶幸的是,也許這是多年來的一種習慣,或者是對這份工作一直沒有降溫的熱情,隻要工作開始了,似乎其他的什麼事都會被自動屏蔽,思緒和情緒都會漸漸回到應有的軌道上來。認真聽了病人不能算條理清楚的描述,問了家屬一些基本情況之後,王鈺在病人的病曆本上寫下了這次複診的診斷結果,然後把病人一直用的兩種藥物去掉了一種,另外一種減少了一半的劑量,在跟家屬說明情況以後,又追加了一種對精神恢複臨床效果很不錯的新藥。

送走了病人,王鈺把最後一項工作內容——複診病人的病曆記錄填寫好,當他再次抬頭看表的時候,時針已經正正好好指在了4的位置,這是他每天查房的時間。合上記錄本,他拿起桌子上的電話,讓楊曉彤喊上其他幾個實習大夫到住院部一樓大廳等他。

巡房是值班主任每天都要做的工作之一,這樣既能夠隨時觀察病人的病情變化以免出現不必要的疏漏,又可以讓病人和家屬感覺到醫院對他們的關心和重視,而對實習醫生來說,這則是難得的學習機會,沒有人會錯過。所以王鈺走進住院部大廳的時候,幾個實習醫生早已經等在那裏了,他點點頭算是打個招呼,就帶著他們走了進去。

就像是一般醫院的住院部會分出內科、外科;重症監護室、普通病房等類別一樣,精神病醫院的住院部也會按病理現象和精神損害程度劃分為不同的區。一區主要是一些暴躁型重症患者,一般人要進入這裏都是需要一些勇氣的,而對於精神科的實習醫生來說,這裏則是最好的進行臨床觀察的場所,而跟著王鈺則又會事半功倍。

從一區的一號病房巡到最後一區的最後一間病房,一圈下來差不多花了將近兩個小時的時間。楊曉彤低頭看了看手上寫滿了密密麻麻記錄的筆記本,不由得向走在前麵的王鈺投去敬佩和欣賞的目光。在她眼裏,眼前的這個男人簡直可以說是完美無缺。

每個主任都會帶一帶實習醫生,最初還不覺得什麼,但是輪了一圈下來以後,這個醫院中最年輕的主任和別人不同的地方便顯而易見地被楊曉彤注意到了。其他的主任,就像貓教老虎本領永遠都會有所保留,沒有人會真的傾囊相授,讚不讚同放一邊,楊曉彤倒是也能理解,畢竟那些技術是人家吃飯的家夥,是升遷的工具,關係到個人利益。但是這個男人不一樣,他每次都講解得很細致,從臨床表現到病理特征,從用藥劑量到跟蹤觀察,一次巡房下來,似乎比研究生三年學到的東西還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