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倒黴事都讓我趕上了啊!好不容易把海關那邊都打點好了,又金融危機了!我怎麼這麼倒黴!”

大概是被史林嶽父的怒吼聲嚇到了,一直窩在史林嶽母懷裏的小女孩這時突然哭了起來,史林嶽母趕緊站起來,邊拍邊哼哼著哄,但似乎並不管用,小孩子隻是一味地咧著嘴放聲大哭。

史林嶽父眉頭一挑,暼了一眼老婆懷裏的孩子,更加煩躁地咒罵了一句:“還他媽的斷子絕孫!”接著一屁股歪坐在沙發上急促地大口喘氣。史林嶽母不敢再呆下去,抱著孩子趕緊上了樓。就在這時,剛剛放下的手機又不合時宜地丁零當啷響了起來。

史林嶽父伸出手拿起來按了接通鍵,態度十分生硬蠻橫,“喂!!誰啊?!……療養院?!”聽到這裏史林嶽父的臉色變了變,但很快又因為電話裏所說的內容而怒氣衝天地喊道:“錢!錢!錢!怎麼都他媽找我要錢!我找誰要去?!我沒錢!……愛怎麼辦怎麼辦!”再一次惡狠狠地把手機扔在茶幾上,史林的嶽父隻覺得焦頭爛額,一籌莫展。

第六十四章

市郊,一處濃密的樹蔭背後,坐落著一棟歐式建築風格的四層小樓。白色的圍牆在樓前圈起一片不到半個足球場大的庭院,院子裏種著不少花草樹木。緊挨著樓身有一條一米多寬的帶頂子的回廊,大概是乘涼避雨的地方。這裏的空氣特別清新,是市內絕對找不到的,加上又是清晨,空氣裏透著一絲潮濕泥土的自然馨香,讓人倍感舒適。不管從哪個方麵看來,這裏都是一個療養生息的好地方。

一連串快速的腳步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一個身穿白色護士服的女孩從樓後麵的熱水房出來,手裏端著一個淡綠色塑料臉盆,裏麵是半盆還冒著熱氣的清水。她快步穿過回廊,拐進了小樓。

現在這個時間,來這裏療養的人們大多數還沒有醒來。護士小楊穿過走廊時,隻聽到了不知從哪個房間裏傳來的一兩聲空曠而遙遠的咳嗽聲。在這裏她已經工作了將近三年,原本最喜歡的就是上早班,能有充裕的時間供自己隨意支配,晚上還能約幾個朋友出去放鬆一下。但是今天她有點兒高興不起來,剛才護士長交代的事情讓她有些左右為難。

自己負責照顧的104室的病人今天必須要離院了,院裏幾次向其家屬催款都被言辭拒絕了。這年頭不管在哪裏做什麼事都是需要錢的,何況療養院這種打著社會福利幌子的盈利機構。而被派去傳達這個不幸消息的人就是她這個倒黴蛋兒……想到護士長剛剛那張正義凜然義不容辭的嘴臉,小楊不由得在心中暗暗詛咒。

想起104室的病人,小楊心頭再次略過一絲不忍。那個人是半年前被送來的,作為一個男人來說長得確實有些太過漂亮了,所以剛開始的時候總有幾個花癡小護士有意無意地往那裏跑,但很快她們就發現這個俊秀的男人並不“正常”。一句話不講,每天除了坐在床邊眼望窗外發呆就還是發呆,隻是偶爾聽到嘈雜的人聲經過院子的時候,會欠身起來看看,但很快便又恢複成發呆的樣子。

負責照顧了半年多,小楊驚訝地發現那麼久居然沒有一個人來探望過這個人,就好像一隻被隨性丟棄在街邊角落的小貓小狗,主人偶爾會因為良心的不安扔來一點點食物作為自我慰藉,實際上並不真正在乎他的死活,但現在連僅有的這一點點“食物”也不願意再扔了……

“真是世態炎涼……”小楊不禁咒罵出聲,但咒歸咒、罵歸罵,同情歸同情,憐憫歸憐憫,她一個連養活自己都嫌費力的小護士也隻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就像現在,盡管百般不情願,這不討好又讓自己心裏難受的差事還得硬著頭皮去做,因為那是自己工作的一部分,還要靠這份工作收入維持生活。小楊大大地歎了口氣,不知道是為了辛苦的自己還是為了那個叫做史林的可憐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