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完結,老師和學生紛紛起來鼓掌,夾雜著叫好的聲音。這種和諧的狀況在一中很難出現。鄭易之站在靠窗的位置,拍著手。陽光照在他臉上,看不清表情。
忽然我忘記了自己為什麼來,也許我隻是想要來看看他,僅此而已。我想回去,但是已然來不及。鈴聲響起,那個彈琴的男生勾著鄭易之的脖子,混在一群人之間,走了出來。
四目相對,易之是有些驚訝,接著跳到我身上來,像八腳章魚一樣抱著我,趴在我脖子上嗬嗬的笑。
“你怎麼來了?”易之從我身上滑下來,邊蹂躪我的臉邊說,“一個半月了……我有時候想去看你的,但是怕打擾你,好像瘦了……”
“嗬嗬~”高三就是為了折磨人而生,實驗班的高三是想折磨死人。
“鄭易之,這是?”
我才意識到還有別人,坦白講是鄭易之忽略了他。
“這個,景吾啊。”易之拽過男生,向我介紹,“景吾,這是我們班的,許燁。”
那天我們吃完午飯,去了他們宿舍。應易之的要求,我彈了彈許燁的吉他,哼了一段歌。
許燁半張著嘴,好半天才緩過勁來,說:“景吾哥,你彈的真棒!你來我們學校吧,藝術家啊……”
易之伸著長腿,踢了坐在對麵床上的許燁一腳,“說什麼呐,景吾馬上高考了,要考一個很好很好的大學……”
“我們家有一個藝術家就夠了,是吧,鄭畫家?”捏了捏易之的臉,我笑著說。
“哦,對了,這個給你。”易之從床上摸出來一個小小的封了口的紙袋子,塞到我手裏,神神秘秘的說:“回去再拆。”
在公交車上,我忍不住拆開了那個紙袋子。是一朵用硬板紙剪的向日葵,後麵寫了幾個渾圓的小字——景吾,必勝!
仿佛有石頭壓著我的胸口,喘口氣都覺得酸疼。笨蛋,準備很久了嗎?
那朵向日葵被我塞進了筆袋最後一層。監考老師收掉最後一張試卷,我摸著筆袋常常的舒了口氣。
我們總以為高中是場劫難,但是,當淩亂的書籍在宿舍滿天飛、厚厚的試卷肆無忌憚的躺在走廊裏、打包後的行李還有空出來的櫃子,讓我們整個宿舍再也笑不出來。畢業,是我夜半夢醒覺得哀傷的虛詞。
錄取通知書到那天,幾個比較要好的人特意約到一中門口的小餐館喝酒。倒在桌子上的酒瓶子,白的啤的,還帶著酒精味。
雅冪一手拉著我的胳膊,一手握著一瓶啤酒,使勁的往嘴裏灌。
她說,金景吾,我這麼好,為什麼你不喜歡我……
她說,金景吾,我以為時間久了,你就會看到我的好……
她說,金景吾,怎麼辦,我們還是一個大學,你說我是不是還要等下去……
她說,金景吾,哥,哥……我好難過……
燈光錯雜,雅冪的臉模糊了又模糊。有些灼熱的液體燙著我的手,我知道那是淚。
給家裏電話,要易之來餐館接我。
拎著一瓶啤酒,去商店買了一盒煙。坐在馬路牙子上,開始抽。那些帶著溫度的煙圈,從口腔吸盡肺裏,緊接著從身體裏繞出來,卻都是悲涼。
易之站在我前麵,被路燈投射出長長的影子。我想站起來,卻險些摔了,隻能坐在那裏,衝著他說:“易之,你來了?”
“你喝了多少啊?”迷糊中被拉起來,站到他對麵。
“易之……易之,我冷。”夏天的風掃過□的皮膚,我瑟縮了下。瓶子掉到地上,玻璃碎掉發出清脆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