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之,怎麼了……”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他,像一隻戰鬥的小老虎,怒氣衝衝。
他沒有應我,隻是一腳把凳子踢倒,坐到地板上自顧自得喘著氣。
媽媽也聽到聲響,趕上來就看到他坐在翻倒的凳子旁邊。越過我的時候,媽媽瞟了我一眼,上去摸著他的頭發,輕輕的問:“喲,我們小易怎麼了?”
鄭易之順勢趴在媽媽的身上,顫唞著雙肩,喏喏的重複到:“顏色調不出來,調不出來,為什麼,為什麼……”
“好了,好了……調不出來慢慢調,小易可以的。”媽媽一下一下的撫著他的背,心疼的安慰。
我站在門口,端在手裏的碗仿佛要落下去,千斤重。鄭易之的臉埋在發間,我仍舊看到,閃亮的眼淚在燈下,一顆一顆的落下來。每一顆不是暈開在媽媽的肩上,而是砸在我的心坎上,除了疼還是疼。
易之打電話回來,說我報到那天他們上素描課,回不來。媽媽恩了一聲,說你好好學習吧……恩,台風感冒好了,別擔心了。
我在旁邊聽著,覺得有些酸。明顯在躲我不是嗎?對於那麼幹淨的他,這樣的喜歡是惡心的吧。
拎著前一夜收拾好的行李,在月台,和爸爸媽媽輕鬆地告別。
媽媽眼圈都紅了,哽咽著囑咐:“景吾啊,在外麵要好好照顧自己,好好讀書……你這孩子,從來沒去過這麼遠的地方……”
爸爸握著媽媽的手,安慰她,“景吾懂事的,放假不就回來了嘛……”扭頭又對我說:“趕緊上車吧,火車要開了。”
受了媽媽的感染,我鼻子酸酸的,用力點了點頭,朝著月台入口又望了一眼,才依依不舍的進了車廂。
剛放好行李,火車就開動了。媽媽的臉,爸爸的臉,很多很多送行的人們,都被甩在了後麵。看著不斷後退的風景,視線模糊。用力吸了幾口氣,把那些液體憋回去,才發現火車早已駛過一站路。
我的少年,我已經離你有一站路。一站路有多長,長到我們不能麵對麵,分享一杯泡麵……長到,這個距離,看不見你的臉……
踢正步踢斷一雙鞋底。穿著實在難受,拖下來拎在手裏,從炙熱的操場彼端走到這頭。這是個多麼可笑的場麵,一個濕淋淋的人,赤腳走在橡膠跑道上,手裏拎著壞掉的黃膠鞋。這雙鞋,可以幫我換雙新的。
清晨,正午,夜裏。
軍訓,持續了半個月。
結束的那天晚上,男生們洗完澡,鬧哄哄的在宿舍打牌,我一個人帶著煙躲在了頂樓的陽台。不是沒有住過集體宿舍,但是幾個剛成年的男生在宿舍學著男人一樣講黃色笑話,我還是不能苟同。
夜裏的空氣,還帶著桂花的味道。有那麼一種感覺,叫想念。
也許是大學和高中緊張的節奏完全不同,我總是覺得無力。
輔導員說,要做好四年的規劃,我們聽得認真,回頭還是茫然。直到那天收拾東西,在筆袋中翻出來那朵毛了邊的向日葵,我才明白,缺失感,是心而不是思想。
翻遍了所有的本子,找了一張最好看的紙,攤開,寫了個易之,就再也寫不下去。最終還是把信紙揉成一團扔進紙簍。
我想應該同意文藝委員的意見,參加新生歡迎會的演出,在中秋之夜奏上一曲。至少這樣,可以讓自己忙起來。
從學生會彩排回到宿舍樓下的時候,還沒下晚自習。
一個高個子男生雙手插在衣服口袋裏,站在宿管大爺的門外,局促的不斷張望。◥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