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異 象(1 / 1)

這年驚蟄過後,校園綠色初現,春意複回,奇怪的是銀杏樹竟未生出一片新芽。到了三月中旬,天像漏了似的不停下雨,校園籠罩在漫漫霧氣中,若隱若現,如夢如幻,跟背後的清源山連成一體,成了天然的水墨畫。

好容易等到天氣放晴,風和日麗,家家戶戶敞門開窗,散發潮氣吸納春光,人們走出家門呼吸濕漉漉青幽幽的空氣。

幾個退休教師帶著孫子孫女來到中心廣場,噓寒問暖,談天說地,免不了提到張梅蘭和吳詩語的死亡。

有人道:“我聽說這母女倆死後,張老師的愛人小吳瘋了。”

另一人道:“你就不要道聽途說瞎傳了,你看見他瘋了呀。”

正議論間,有人無意道出銀杏樹的異常,眾人抬頭仰望,果真看不到一片新芽。

一人道:“真是奇怪了,往年這時候枝頭早就出芽了。”

另一人道:“可不是嘛,這連綿的春雨都沒叫它發芽,真是怪事。”說話者轉臉問一個滿頭白發者道:“牛角尖,您是教生物的,說說看這樹為什麼到現在還不發芽?”

牛田喜見有人問自己,疑惑道:“是不是天氣問題?”

牛田喜的話音剛落,有人麵露不屑反駁道:“老牛,往年這時候我還穿著棉襖,今年天氣暖和的早,我的羽絨服早脫了,跟天氣有什麼關係?”

有人抖落著衣擺,印證道:“是呀,今年比往年暖和多了。”

牛田喜盯著幾位上下打量一番,摸摸自己衣服,覺得把問題推到天氣上確實站不住腳,改口道:“好像確實跟天氣沒有多大關係。”

教語文的周一圍喜歡摳字眼,笑道:“我說牛角尖,你到底是教生物的,什麼好像確實,好像就不能確實,確實就不能好像。”

牛田喜尷尬地笑著不再說話,心裏卻像堵了一團東西,他不知道這東西是啥,讓他極不舒服。

眾人七嘴八舌分析銀杏樹異常的原因。正說得熱鬧,清源山頭壓過大片烏雲,頃刻間遮天蔽日,狂風大作,層土飛揚,一道電光劃過天邊,白閃閃照亮天地,接著轟隆隆雷聲炸響,震耳欲聾。

孩子驚嚇地尖叫著,捂住耳朵鑽進大人懷裏,眾人急忙忙四處散去。牛田喜拉著孫女匆忙朝家跑,剛進樓道,豆粒大的雨點啪啦啪啦落了下來,瞬間傾盆如注。

牛大媽正在家挨個關窗戶,見老伴進門,嘴裏嘀咕:“這個倒黴天下個沒完了。”

牛田喜也不搭腔,徑直去了書房。

牛大媽說:“你真是油瓶倒了都不扶,沒看到雨直往裏梭,幫我一起把窗戶關起來。”

牛田喜聽了沒有任何反應,隻顧在架上翻找書本。很多書中都用銀杏樹葉的標本做書簽,有一樹葉飄落地上,他彎腰撿起翻來覆去仔細端詳,心裏五味雜陳。

牛妞進屋後,嚷著要看電視。

牛大媽說:“打雷不能看。”

牛妞問:“為什麼打雷不能看?”

牛大媽答不上來,心中正煩著老伴,說:“去問你爺爺。”

牛妞跑到牛田喜身旁,問:“爺爺,爺爺,為什麼打雷不能看電視?”

牛田喜哪有心思理睬,隨口說道:“叫你奶奶開給你看。”

牛妞說:“奶奶說打雷不能看電視。”

牛田喜這才反應過來,說:“打雷時有電,會擊壞電視機。”

牛妞追問道:“不看就不會擊壞嗎?”

田喜說:“不看的時候電視機沒有通上電,就不會擊壞。”

牛妞問:“為什麼電視機通上電就會被擊壞。”

牛田喜被牛妞問得無法回答,更加心煩意亂,去開了電視機,又回到書桌邊,直到晚飯時分,牛田喜沒有查出任何結果,唉聲歎氣悶悶不樂,坐在書桌前癡癡發呆。

牛大媽幾次喊道:“吃飯啦,吃飯啦。”牛田喜極不情願從書房出來,坐在飯桌邊遲遲不動筷子。牛大媽好生奇怪,生氣地說:“好端端的人出去,中了邪回來啦?”

牛田喜滿腦子都是銀杏樹,聽到老伴的嘮叨,皺著眉頭也不言語。牛大媽實在看不下去,心裏著急,抱怨聲一聲大過一聲。

牛田喜惱了,把手中的筷子往桌上一撂,粗暴地打斷她的話,說:“飯都堵不住你的嘴,絮絮叨叨沒完沒了。”

牛大媽見狀,揪揪嘴不再多言,趕緊吃了飯,進臥室給兒子打電話,出屋後輕手輕腳,大氣都不敢喘,也不拿正眼瞧老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