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得手後,紀偉膽子漸漸大了起來,有機會就向別人暗示自己可以讓沒考上的學生進司馬中學。有人通過關係找到他,他便挖空心思想方設法每年塞進兩三個學生,價碼三四萬五六萬不等,後來漲到八九十來萬,全憑對托請人家庭經濟情況的判斷而定。幾年功夫便用聚斂來的錢財,加上承包學校食堂的錢,開了一家酒店,學校公務接待家長宴請老師金榜題名宴謝師宴等等,很多放在酒店舉辦,酒店生意火爆,名躁一時。
盡管發了財,紀偉對學校領導仍是謙恭勤勉,鞠躬盡瘁,為的是能夠長久抱著方向盤,他對這個方向盤感情太深,油門一踩黃金萬兩,是它帶著他風馳電掣奔跑在通向富裕的康莊大道上。
不知從哪一天起,清源城戲稱領導司機為書記,紀偉又被人稱為紀書記。
這日,紀偉到定點汽車修理廠去修車。
老板趙路遙見了,大老遠就滿臉堆笑迎了上來,說:“紀書記來了,正要上門拜訪您呢,把車子撂在這兒讓他們修去,我們上樓喝茶。”
“趙老板太客氣了,我就在下麵坐坐。”紀偉嘴上客氣著,腳步卻沒停下,跟著趙路遙去了辦公室。
趙路遙的辦公室布置得相當土豪,最顯眼的是一圈真皮沙發圍著一個巨大的木雕茶台。紀偉進了辦公室,四處走走看看,摸摸佛像,碰碰瓷器。趙路遙甚怕摔壞他的寶貝玩意,心裏著急也不好多說,張著兩手緊張地緊隨左右,時刻準備捧著摔下來的物件。
紀偉轉了兩圈,停在一幅字前發楞。這幅字落款是啟明,紀偉雖然沒有什麼文化,也聽人說過他是個大書法家,如今見趙路遙的辦公室都掛著啟明的字,不禁暗笑,心想你個開修理廠的掛掛別人的字冒充斯文也就罷了,弄了個啟明的字掛著,一看就是假的,也不便當場戳穿。
趙路遙見紀偉盯著啟明的字看,說:“如果書記喜歡就拿去。”
紀偉搖搖頭,說:“我連上麵的字都認不全,喜歡不來。”話說出口,他又感到後悔:如果把這幅字拿到古玩市場,能騙個外行,說不定還能賺個好價錢。他站在字前不挪步,左看看右看看,希望趙路遙再提送字的話題。
趙路遙也就是隨便客氣一句,見紀偉站在字前,以為他是在欣賞,便請他到沙發就座。紀偉沒辦法,心有不甘地去沙發上坐了。
趙路遙在對麵的木凳上坐下,按自己理解的一套程序泡好茶。“朋友剛送的明前龍井,書記你請嚐嚐。”趙路遙提起茶壺,動作嫻熟地往杯中倒茶。
紀偉兩指捏著杯沿,一指輕托杯底,把茶杯遞到鼻前嗅了嗅,一股清香飄進鼻孔直入肺腑,輕呡一口頓覺唇齒生香。紀偉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語形容喝茶的感受,連說:“好茶,好茶,不錯,不錯。”
趙路遙說:“如果不是書記來,我還真舍不得把這茶拿出來。”
紀偉笑道:“感謝趙老板的厚愛。”想了一下又說:“我好像記得朋友跟我說過,這喝功夫茶應該用什麼烏龍茶泡,趙老板是喝茶高手,我向你請教請教,到底用什麼茶泡好?”
趙路遙笑道:“跟你說實話,我是逮到什麼泡什麼,不講究,隻圖個過程,圖個樂趣。”說著給紀偉續茶。
紀偉說:“原來你喝的不是茶,是樂趣啊,難得難得。”
趙路遙笑道:“你沒聽一個古人說過啊,朋友從遠方來,一杯樂乎,這一杯就是指一杯茶啊。”說著端起茶杯,碰了紀偉的杯子,說:“幹了,感情深一口悶。”
紀偉笑道:“趙老板真了不起,跟古人都能說上話,把這喝茶當作喝酒了,還感情深一口悶,感情淺舔一舔呢,來來來,幹杯。”紀偉端起杯子也顧不得聞香,一飲而盡。
趙路遙又續上茶,說:“剛才你提到喝酒,真好我想請你晚上喝酒呢。”
紀偉笑道:“看看,我是無意中提到喝酒,你倒多心了,這不變成我要酒喝了嘛,不去不去。”
趙路遙說:“你不要見外,你不提喝酒,我也要專門請你喝酒呢,擇日不如撞日,你今天來的正好,晚上我找幾個朋友陪你喝幾杯。”
紀偉基本明白了趙路遙的用意,感到又一個商機就在眼前,故意說:“無緣無故我怎好意思喝你的酒啊。”
紀偉在操作學生上學的事情上積累了足夠的經驗,他見趙路遙已經上鉤,耐著性子引而不發,他需要的是趙路遙急切地無怨無悔地請他幫忙,隻有這樣才能有個好價錢。
趙路遙生意做得大,清源像他這樣規模的私人修理廠僅他一家,駕駛員到他這裏修車都捧著他,希望多開修車發票,他是有求必應,駕駛員需要開多少錢的發票他就開多少,因而平時隻是表麵上跟駕駛員客氣,根本不把這些貪圖小便宜的人放在心裏。今天,不是為了兒子上學,他懶得低三下四地侍候著紀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