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擾您安息絕非本意。隻為求去時出路,不得不冒犯一二。求您大人大量,有怪勿怪、有怪勿怪。”

要在從前,二爺雖然對亡者心存敬意,也絕非畏懼鬼神之輩,然而經曆過往,方知曉天地之大,幽冥之事眾多,絕不可褻瀆的。他反複叨念兩遍,才躡足近前。

走到跟前才見得明白了,並不隻人骨一具,他懷中還臥著一個小體的骨架,看大小,概是同族。透過骨間縫隙看去,身下還壓著個袋子,內中鼓鼓囊囊,好似滿藏器物。二爺把那骨架再作打量,衣褲也早便腐朽了,再沒有別的可堪一探,便銜住袋子的一角,將其拖拽了出來。倒不壓得十分牢靠,沒使用多大的氣力,先自滑脫了出來。

那袋子一沾地,兩具骨架登時斷裂倒塌,嘩啦啦化作一堆骨灰。

二爺告了兩次罪,才扒拉開口袋,掏出裏頭的事物來看。東西不多,一把匕首、一卷羊皮、一個大肚兒細脖的瓷瓶,還有塊看不出材質的金屬牌子,上頭鑄的字體尚可以辨認,原是個“魁”字。

二爺先打開了那卷羊皮,方才袋子恁般鼓大,就是這塊羊皮作怪。折疊了許多層,是以有些厚度。接著夜明珠的光芒看來,不看則已,一看之下,畢竟千古奇聞未得見,九州異事始才聞。

原來這具人骨,生前卻是個大有來頭的。靈州城內,百姓口耳相傳、世代香火供奉的貓仙爺的便是。你道貓仙、貓仙,自然是貓子升仙,如何是個人來?其中有些來曆。

這人本家姓譚,終日在街上掛牌行醫,靠販賣貓兒藥過活。身邊總伴隨著一隻四耳花貓,走街竄巷,不十分紮眼。這是白日的活計,到了玉兔東升,一身“黑蟬”裝點了,搖身一變,就成了飛簷走壁、專門劫富濟貧的俠道飛賊。那四耳花貓正是他的得力幫手,最能夠上房翻瓦以窺探、越牆開閂以破門。一人一貓配合默契,從來無往不利。官府幾番下榜追拿,盡皆未果。加之他們竟挑些為富不仁的惡商貪官下手,劫來的財物暗中接濟給百姓,民眾多感激他恩德的,饒是不明目張膽地阻撓官府拿人,也不肯老實配合,是有心的包庇。那譚道人就越發神出鬼沒、見首不見尾了。

後有一次,譚道人因著意氣之爭,獨個兒帶著四耳花貓進宮盜寶。當是時相中的寶貝,便是這顆夜明珠了。那珠子原是藩國進貢而來,皇太後是若珍寶,親自收藏的寶物。盜它出來,如何不凶險?因宮中戒備森嚴、能人異士又多,四耳貓險些命喪宮牆之內。譚道人經此一遭,頓覺悔悟,萬分對這一同出生入死的夥伴不起,是以攜帶著花貓歸隱,從此銷聲匿跡於江湖。

關於那珠子,也有一說是譚道人怒沉其於洞庭湖底,不過終歸不忍將這件寶貝就此扼殺,又況且是四耳貓用性命換回來的,更不忍心拋棄。就帶在身邊,不曾少離。

這話有要從他歸隱後說起。一日,遊玩遍了大江南北,譚道人思念故鄉心切,帶著花貓回返靈州城。驚見了新建的貓仙祠,當中供奉著自己的生辰,更有許些香火不斷。竟是靈州百姓感念他的恩德,把他造的“生祠”。他自覺慚愧,就將往常隨身攜帶的夜行衣“黑蟬”,藏在祠堂神龕之下。

彼時靈州城內正受“蛇患”,也不知道從哪裏來的諸多毒蛇,吞禽咬畜,有些落單的活人也不免命喪蛇口。倒是與今日的“野狗之禍”有些相似。然則狗子們隻在城外興風作浪,城內卻是無甚隱患。那毒蛇軟乎乎一條,隨哪個狗洞鼠洞也鑽的進來,鬧得人心惶惶不可終日。民眾成批購買雄黃,撒在家中、攜帶在身上,設或緩解了一些,終究不是個長遠計策。稍有不留神,就成了蛇腹中物。一時間叫苦聲震天、慘呼聲動地,好一派滿目瘡狼。

譚道人眼見家鄉父老受罪,心中大為不忍。遂暗下決心,要追根溯源,徹底驅除蛇患,為民除害。

欲知譚道人如何顯露手段,畢竟如何下場,且待下回分說。

作者有話要說:耶!其實是四耳花貓!都沒猜對!哈哈哈哈~!

俺都提示了是“四隻耳朵”,一看見水就想起“渡水葫蘆貓”的童鞋,麵壁去!

第 32 章

譚道人重返故鄉,遇見群蛇成災、為禍一方,遂下定決心要為民除害。攜四耳花貓蟄伏靈州城內,一連查訪數日,終於有些斬獲。

城中蛇患橫行,幾次就在譚道人眼皮子低下偷盜禽畜。他暗地裏隱忍不發,單看這群蛇的來去道路。多有那就地吞吃了獵物的,道人睜一眼閉一眼為免打草驚蛇,隻留心分辨,果然有那不肯當場吞吃掉的,便咬在口中,來到一處廢寺舊址,鑽進了草叢亂石當中,再不見了蹤跡。

譚道人暗道其中必定有古怪,選個青天白日、群蛇不出的時刻,帶著四耳花貓來到此地複查。一探之下,當真有些門道。

那譚道人世代皆在靈州城內傳衍,是個地地道道的靈州人。舉凡靈州城內人跡所至的地方,就沒他不知道、不曉得、沒去過的。此處廢址原是個什麼樣的所在,譚道人心中自有分說。瞧如今斷壁殘垣、瓦廢柱傾的光景,當年可是極富盛名的一座寺廟。

這話須得打從前說起,他自家也未必是親眼所見,蓋多是從老一輩口中零零碎碎得知的。唐朝時,靈州不比今日繁華,竟是一座遠近馳名的“災城”。一年之內忽旱忽澇,不是滴水不降、土地龜裂,就是暴雨連日、河水泛濫,最是朝廷頭疼的大患,年年也要撥下許多救濟賑災的錢糧,卻隻能解一時之急,總治不了病根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