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怪地盯著弘時:“你能拉小提琴?”

弘時一愣,他點了點頭:“能。”

“記不記得是從哪兒學會的?!”

“……兒子不記得了。”

胤禛默然良久,沒再說什麼,轉身走了。

於是對弘時而言,留下的唯一記憶,隻剩了這把小提琴。

弘時除了功課,每天都要花很多時間在那把小提琴上,有時候路過後院,胤禛總能聽見琴聲,他從不阻礙,也明白那是弘時如今唯一的寄托,那是安德烈教他的,安德烈雖然在他的記憶裏消失,但那份感情不會消失。

……可是就這樣盲目的練習,能有進步麼?胤禛暗想,沒有任何人指導,弘時就算一天練十個鍾頭,恐怕也變不成大師。

胤禛有點發愁,他很可惜弘時這份才華,但他自己沒學過古典樂,教也沒法教,更別提如今父子倆關係這麼差。他問過斯傑潘,可是斯傑潘不會小提琴,他隻會鋼琴,據說彈得還很爛。

後來胤禛終於打聽到,宮裏一個傳教士會拉小提琴,而且那個意大利人竟然和小提琴家塔蒂尼有密切關係。

胤禛暗想,要是能找他給弘時當老師,那就好了,比孩子這樣盲人騎瞎馬的練要好得多。

雖然他對這孩子已經沒以前那麼疼愛了,但畢竟弘時的小提琴是安德烈教的,每每想到這一點,胤禛就覺得自己該盡一份責任——萬一過兩年安德烈回來了呢?

麻煩的是,那個傳教士是個八爺黨。

胤禛實在不願再去觸碰八阿哥的人脈,雖然弘時缺了老師,甚為可惜,但他貿然去和一個偏向老八的傳教士接近,恐怕也不是什麼好事情。

萬沒想到的是,胤禛收回了主意,八阿哥卻主動找上門來。

那日天色已晚,八阿哥趁著暮色前來王府,高無庸那些人都有些惴惴,俗話說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八阿哥在他們心裏,就是一等一的夜貓子。

胤禛也沒想到八阿哥突然造訪,倆人剛坐下,八阿哥就開門見山地說:“聽說最近四哥在打探傳教士衛嘉祿的事?”

胤禛心想你小子就是個六耳獼猴,什麼風吹草動都能落你耳朵裏。

但此刻他也不好否認,隻淡淡說:“我是聽說,衛嘉祿會拉那個西洋琴,我也是一時興起……”

“怕不是一時興起吧?”八阿哥微笑道,“四哥府裏的弘時,我聽說最近就在練那個西洋琴——四哥是想給他找個師傅?”

胤禛不出聲,警惕地看著八阿哥。

不管怎樣,親王的兒子在家裏拉西洋琴,這種事傳出去,落在康熙耳朵裏,總不可能會被稱讚。

八阿哥仍舊微笑:“四哥也別這麼看著我。既然四哥想給弘時找師傅,那我去和衛嘉祿說說,讓他收了弘時,做個關門的弟子。”

胤禛揚了揚眉:“你這麼好啊?”

八阿哥垂眼笑了笑:“四哥別這樣,我又不是來使壞的——若四哥不放心,就叫弘時上我那兒去學,我把衛嘉祿叫家裏來,這麼一來,外人就不會有閑話了。”

胤禛暗想,這還沒到雍正年呢,你就想把我兒子撥弄到你那邊去了?

見他神色不定,八阿哥索性說:“我也直說了吧。幫四哥這個忙,我是有要求的。”

胤禛點點頭:“你想知道那些奇怪的詞兒,還有那些陌生的人名是什麼意思。可我已經告訴過你,即便我實話實說,你也不會相信我。”

八阿哥說:“關於這一點,我想過了,四哥說的話,確實不合常理,但為今之計,我隻能來請教四哥,因為沒有一個人聽得懂我說的。所以四哥盡管直言相告,不管你說什麼,我都聽著就是了!”

八阿哥說得竟如此誠摯,胤禛沉吟片刻,點了點頭:“好吧,你想問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