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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喜歡聽媽媽講醜小鴨的故事,她說:“醜小鴨遲早會光芒四射,因為他擁有的是白天鵝的靈魂。”我原來深信著的,後來才知道那叫童話,拿來騙傻孩子的鬼話。

媽媽,身在潔白天堂的你,可知曾經托著腦袋聽你講故事的小家夥如今已經墮入了黑暗深淵,滿身罪惡,再也沒有聖潔的靈魂,再也不敢做醜小鴨的美夢。

已經連自己都害怕了,看到鏡子裏的自己臉上的自私和欲望無可遏製地造就著各種形態。已經完了,黑暗和罪惡將會吞噬一切,我不害怕,但是媽媽,我隻是遺憾永遠到不了你在的地方。

我,黎淨揚,有個漂亮的媽媽,沒有爸爸,七歲以前,擁有一個幹淨而無憂無慮的童年。

然後媽媽突然之間累垮了,或者是別的原因,我當時不會懂,隻是害怕,一個勁地害怕。那些嘲笑我沒有爸爸的孩子,我害怕聽到他們再嘲笑我沒有媽媽。

我知道自己一直很特別,特別讓人討厭。這種莫名其妙的憎惡從何而來我一直想不通,總是聽到別人背後說我們母子的話,很難聽,難聽得讓我以為在說別人。是啊,就算我像媽媽說的那樣總是不乖,媽媽卻是個漂亮的溫柔的人啊。

然後我見到了那個男人,高大得讓我有些害怕,他走近我的時候我覺得下一刻就會被他掐死。他長得很好看,但是他的笑讓我忍不住顫唞。

“他說,淨揚,過來。”

我沒有動。

“跟我走吧。”他伸出手,微笑。

我回過頭,視線穿過停屍間敞開的門,媽媽的身上蓋著一塊幹淨得沒有一絲汙漬的白布。

“走吧,她死了。”他始終沒有看媽媽一眼,但他說他是我父親。

他帶我到那座大得像迷宮一樣的別墅,拉著一個漂亮得像洋娃娃一樣的孩子對我說:“這是弟弟。”

我想不通,為何當時,那個男人微笑著問想不想要上學的時候,我會傻傻地,滿懷欣喜地點頭。那個可笑的男人以為把我扔進地獄,就可以抹殺自己的過去,就可以洗淨自己的罪孽,一幹二淨地過著一塵不染的上流社會的奢華生活麼?他比我還天真。

可是這十年他過得多自在,沒人知道他曾經是黑道上人人聞風喪膽的大哥大,沒人知道他如何拋棄老婆孩子攀上高枝一躍成為荊龍集團的繼承人,毫不費力地站上了白道的巔峰。

他根本都忘了這裏還有個恨他入骨的可憐蟲吧。

上學,嗬嗬,當初那個傻小子哪裏知道這是為他準備的集中營,哪裏知道一進這監獄就再也出不去。

他隻當那個小公主也在這裏,也在這裏,便讓他傻愣愣地以為這裏是天堂。是啊,也許是天堂,他是一塵不染,人見人愛,沒有人舍得欺負的水晶娃娃,而他是爛泥堆裏揀來的垃圾,肮髒腐臭。他是荊龍集團的小少爺,而他是被人拋棄的野種。

這個學校,如果還算個學校,也不過是那群無所事事的公子哥閑來發瘋的地方。這群人個個惹不起,脾氣乖戾性格跋扈難伺候,不論上梁是黑是白,一樣酷愛血腥,癡迷於弱肉強食的遊戲。他們從來不覺得自己可笑,我就替他們笑,可是除了笑,我隻能什麼都做不了地任人宰割。

是不是上回裂了的肋骨,還是傷到如今仍沒有恢複的脊椎,還是嚴寒的水底半個多小時的窒息,讓處於發育期的身體自動停止了生長,羸弱不堪仿佛風一吹就會倒的身體徹底打碎了我最後一絲希望。上帝為何對我如此小氣,黎淨揚,你連一副至少可以唬唬人的臭皮囊都要不起,注定一輩子受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