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繡就在旁邊安安靜靜地看他吃,“慢點吃,大夫說你胃裏虛,這幾天要少食多餐。不然容易落下病根。”

薛劭很快就把一碗熱乎乎的燉雞蛋吃完了。

鄭繡拿了帕子給他擦嘴,“我灶上燒了水,一會兒洗個澡再睡。”

薛劭直直地看著他,“你為什麼對我好?”他爹說了,這世上的人都不能輕易相信,他們無緣無故地對你好,必然有所圖謀。隻是薛劭也知道,現在的自己,孤身一人,他爹杳無音訊,實在沒有什麼值得別人圖謀的地方。

鄭繡抿唇一笑,眉眼彎彎,“給你幾頓飯吃,就算好啦?你就當先借我們家的吧,等你爹回來了,可是要加倍還回來的。”

眼前這孩子明明和自家弟弟差不多的年紀,卻少年老成,像個小大人似的。雖然不排除早慧的可能性,但多半,是生活的磨礪所致。

鄭繡上輩子自小跟著爺爺奶奶長大,到上小學前她都是個嬌蠻的小姑娘,直到被父母接回城裏上學,感受到父母對自己的冷漠和對弟弟的熱切,她便忽然長大了。那時候的她,從鄉下初初進城,一起都是那麼陌生,父母也無暇從弟弟身上分心關愛她,她就一個人慢慢摸索,害怕的時候、被嘲笑的時候、迷茫的時候,她都是一個人孤身奮戰。眼前的薛劭,不知怎麼的,就讓她想到了上輩子的自己。

薛劭聞言,鄭重地點頭道:“我會跟我爹說的,將來一定加倍還給你。”

鄭繡不由輕笑,她猜的沒錯,這孩子心事重,多半不願意欠人家的。這樣說好了是‘借’,有借有還,也能讓他安心。

這時,堂屋裏就清晰地傳來鄭譽的慘叫聲。‘哎呦哎呦’,連哭帶叫的。

薛劭下意識地打了個寒戰。他忽然想起,自己在大路上看到老太太牽著他家的激雷,他跟了一路,後來又看到來尋人的鄭繡。他又跟著她回家,在籬笆外就看到她拿著掃帚追打她弟弟。見了她凶悍的模樣,本是決定直接上門來要狗的他,忽然就躊躇猶豫了……

鄭繡不好意思地對她笑了笑,然後起身去了堂屋。

鄭仁正拿著藤條打兒子的屁股。

鄭譽叫的雖然慘,但並不敢躲,乖乖站著任他爹打。

見她出來,鄭譽眼圈紅紅的,可憐兮兮地看著她:“姐姐。”

鄭繡橫了他一眼,但還是對著她爹勸道:“阿譽已經知道錯了,下次一定不敢了。”

鄭譽從善如流地點頭保證:“爹,我下次真的不會了。”

鄭仁這才停了手,對鄭譽道:“你長了記性就好。別回頭又惹出什麼禍端。”不過鄭仁也清楚,兒子頑劣調皮,好了傷疤忘了疼,多半還是不會大改的。隻希望他開年後去學堂上了學,開了蒙懂了道理會好些。

鄭譽捂著屁股,眼淚汪汪的。

鄭繡一揮手,“去屋裏看看薛劭,那孩子要是還不舒服,就出來說一聲。”

鄭譽雖然不願意跟髒兮兮地薛劭打交道,卻還是老老實實地進了屋。

鄭仁麵對兒子是個嚴父,麵對長女,可就是個格外和藹的慈父了。尤其妻子幾年前病逝後,家裏都是女兒一個人在忙活,還要拉扯弟弟長大,前兩年還生過一場大病,差點喪命。

“你弟弟頑劣調皮,倒是讓你費心了。你自己也要注意身子,有什麼頭疼腦熱的,一定要去請大夫診脈抓藥。咱們不缺那點銀錢。”

這話在整個槐樹村,也隻有鄭仁敢說。雖然他隻是在鎮上的青竹書院授課教書,但他才名在外,又會因材施教,格外收到學生愛戴,就是縣城裏、州府裏,都有學子慕名而來。隻是因為女兒和兒子自小都在村裏長大,鄭仁才就近選擇在鎮上教書。其實豐厚的束脩收上來,早就足夠他們一家搬到大地方去。留在村子裏,一方麵是因為老父老母在這裏,方便盡孝,另一方麵,鄭仁有自己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