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淺過得太差。
李德成總共也來不了幾次,見到的花清淺卻一次比一次憔悴。他身子弱,能撐到現在才生病,已經該滿足了。李德成左右望望沒人,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包裹住花清淺,可他的衣服也不厚,不過稍稍緩解一下寒氣。他探過花清淺的額頭,眉間皺起一個川字,該叫太醫來看看,可哪位太醫會理會一個冷宮裏的人。
李德成把花清淺翻個身,花清淺忽然睜開眼睛,黑曜石一般望著他。他嚇了一跳,連忙問:“大人,怎麼了?”
花清淺望了他一會兒,抓著他中衣的領子,又昏沉過去。李德成鬆了口氣,花清淺要是再吼著讓他走,他可真不知道怎麼辦了。他打開食盒,裏頭有碗薑湯。他掰開花清淺的嘴,碗沿貼著下唇,稍稍喂了一點進去,剛有些高興,花清淺一歪頭,又都吐了出來。
他把碗放到一旁,不顧身上濕淋淋的薑湯,用袖子給花清淺擦嘴,花清淺手一揚,似乎想躲開他,卻把碗拂落他身上。李德成有片刻怔忪,花清淺已經躲開他,蜷縮著身子發起抖來。他看看食盒裏剩下的東西,花清淺燒成這樣,食盒裏的東西是決計吃不下的了,伸手觸觸他的額頭,滾燙滾燙。李德成咬咬牙,轉身往外跑去。
守門的侍衛見他這麼快就出來了,很是奇怪,伸手要攔住他,李德成閃過了,還是跑。地上厚厚一層雪,拐過宮牆的時候腳下滑了一下,他重重向前撲去。下巴擦著雪地跑出老遠,李德成爬起來拍拍身上的雪,繼續往前跑。剛下過雪的地,誰敢這樣奔跑,可李德成顧不得了,往常小跑著兩刻鍾的路程,他不過跑了一盞茶,跑進太醫院大堂。大堂裏人來人往嘈雜萬分,幾乎每個人都小跑著,醫官宮人來往不停。
李德成顧不得禮貌,隨便抓了一個醫官,大聲道:“大人,快找個太醫去看看花大人,花大人病了!”
“哪個花大人?”醫官打落他的手,不耐煩地問。
“花清淺大人!他是皇上麵前的紅人,你們得罪了就等著皇上降罪吧!”李德成故意威脅著這位醫官,卻沒想醫官輕蔑地笑笑,仰著下巴道:“再紅也不成,今兒個沒有太醫去看你那位花大人。”
李德成一愣:“為什麼?”
“再大能有邱貴妃大?邱貴妃剛剛不小心跌了一跤,怕是要小產,你沒看這人仰馬翻的,誰有工夫管你?告訴你,你家那位大人便是死了,也沒人管!”醫官說完,意識到自己失言,忙跺跺腳:“呸呸呸,今兒個小皇子降生,瞧我說的這晦氣話!”
醫官說完,甩脫李德成小跑著走了。李德成又抓住幾個,要麼壓根不理他,理他的也都一臉嫌棄。他呆呆站在原地,擔心著花清淺不知道燒成什麼樣了。小時候在村裏,聽說有人發熱延誤了治療的時機,生生燒壞了腦子,一輩子癡癡傻傻,花清淺這樣一個鍾靈毓秀的人物,癡傻了,那該是多大一件憾事!
他邊想邊往外走,打定了主意,也就不再迷茫。他撒開步子,越往邱貴妃宮裏跑人越多,到門前,簡直插不進去。他在門外徘徊良久,身邊不知是誰遞給他一盆水,催促著道:“快些送進去,傻站著做什麼!”
李德成忙領命,三步兩步走進宮門。似乎皇帝和太後都來了,有人見他端著水,便指揮他給送到邱貴妃門前。他走了幾步,一個太監端著盆血水走出來,他心中一顫,抬頭,皇上捏著拳站在邱淑妃門前,太後坐在太師椅上,卻還是神色不寧,貼身的婢女翠英剛從邱淑妃緊閉的房門中出來,貼在太後耳邊說著什麼。
李德成閉了閉眼睛,忽然將水盆往旁邊人手裏一推,撲通一聲跪在南玖麵前,大叫道:“皇上救命!”。翠英貼在太後耳邊的動作停了一下,太後揮揮手,她退下去。院子裏除了邱貴妃的喊叫,竟然沒別的聲音。南玖眼角瞟了一眼,王寶站出來,對底下人吼道:“都愣著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