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簡單收拾幾樣,日後想到什麼再讓奴才回來拿。”
就是這時候了,屠刀落地,幹脆利索。暖色燭暈裏,棠兒隻是怔怔望著他,眼神仿若是在審量,一下就感覺到陌生,“妾不願進宮。”
玄昱眉心微皺,但隻一瞬便恢複了表情的絕對平靜。
棠兒極力抑製不斷湧上來的悲緒,平靜地說:“我渴望自由,害怕那座金堆玉砌的宮殿。”
見她態度堅決,玄昱心中一絞,“我忙得水都來不及喝一口,隻為早點趕回來給你報個平安,眼下是什麼情況,你要在這個時候跟我鬧別扭?”
“夜懸明鏡青天上,獨照長門宮裏人。你會有越來越多的妃嬪,需要很多孩子以保證政權接替,無法獨有你的感情,我會嫉妒,生不如死。嫉妒會令我變醜,癲狂使我快速衰老。我怕死,害怕看不到希望的等待,更怕在那座宮殿內被活著埋葬終身。”
她微微顫唞,每字每句就像鋒利的刀刃,傷到玄昱也傷了自己。
玄昱陡地無法控製情緒,語氣結了冰一樣冷:“我進到寢殿,一眼就確定了父皇的死亡。我他媽第一反應居然不是傷心,而是想著我終於能為老師平反,給自己的女人一個名份!自由這種東西我都沒有,你憑什麼認為我應該給你?我父皇有二十多個兒子,為了皇位,多少人盼著他早死?我這輩子就吃了兄弟太多的虧,不願意和其他女人生下更多孩子,我的心早已剖白在你麵前,你還要什麼保證?”
這麼多年,他是頭一次爆出粗口。棠兒忽然不敢與他對視,垂下眼睫,極輕的聲音道:“妾不進宮,願削發為尼,山門佛前,一支畫筆,一炷清香安度餘生。”
一時間,玄昱被這一席話堵在了這裏,微微闔上眸子,良久才說:“你自八歲就喜歡我,你敢說你的喜歡不是因為我的太子身份?你是真想離開我嗎?不是。我要天下,而你胃口更大,你要的是掌控天下的我!”
她流著淚,小巧的鼻尖通紅,並不否認,也無法否認。
玄昱看向三足琺琅香爐,那一線香煙若斷若續,亦同眼前的她一樣弱得可憐。
她總是這樣,隻消擺出一副柔弱模樣,就這樣子很美,美得要讓全世界都必須向她妥協。玄昱恨極了,恨她楚楚可憐的模樣,他突然感到饑渴,知道一種有效的方式能把矛盾拋擲腦後。
該死!玄昱在心裏詛咒一聲,他沒救了,居然在喪父初期動起這樣的念頭。
玄昱太了解自己,就這樣的悲壯,情緒波動下,再多待一會兒,他真的會將她摁倒在榻上。不論驕傲還是良知,他都應該走了。
終於,這一位生來就自帶驕傲桂冠的男子,從眼前這個倔強,目標心願明確的女子臉上移開了目光。他挺直腰脊,深邃的眸子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瞳仁有兩下滾動,最終再為傷心的她片刻留駐。
他邁出幾步又回過頭,淡然揚起了嘴角。
深沉已過,又見一夕曙光。
晨曦微露,簷下一遛宮燈輝煌通亮,禦前侍衛手按寶刀,釘子一樣釘在原地。
明黃金龍朝服,繡金束袖,蘇進保躬身伺候玄昱,替他在龍袍外套上一件喪服,小心問道:“萬歲起駕?”
這一刻是絕對靜默的,蘇進保偷瞥天子尊顏,見他神色平靜,語氣尋常:“起。”
“萬歲起駕!”
一眼望不到頭的禁軍簇擁著龍輦穩穩駛出府邸,車轅,馬蹄和腳步聲無意中促成盛大的加冕儀式。
離開的這一刻,玄昱閉上了眼睛,他在心裏看見了她,看見那個至愛的女子。她坐在燈下繡一隻荷包,恬靜乖順,隻是個簡單幸福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