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著實是打了漂亮的一仗,將南紹滅得幹幹淨淨。
隻除了她這條從暗道裏跌跌撞撞跑出來的漏網之魚。
可即便她是再難得的漏網之魚,也依舊毫無辦法。複國?那簡直就是一個天真的笑話。
她甚至連保命都做不到。
耳邊忽然傳來了窸窣之聲,薑予辭已經懶得去分辨自己這是草木皆兵還是確有其事。她隻是一骨碌地爬了起來,迅速地判斷了是否有跑出破廟的可能和必要,隨後一個閃身就躲到了佛像後。
沒人進來,也沒有聲音。
風將外頭高大的樹木都吹折了腰,樹葉像瘋了一樣沙沙作響,仿佛一場大雨傾盆而下。
薑予辭抬頭看了一眼佛像的背麵,抿了抿唇,決定賭一把。
束裙,反身,抓土塊,抬腿,攀爬。一連串動作快得不可思議,甚至讓薑予辭有一瞬間覺得有些可笑。
南紹皇宮裏嬌生慣養出來的小公主,有朝一日竟然也能爬牆快得像個山野小兒,把那些大儒女官口口聲聲耳提麵命的儀態忘得一幹二淨。若是被母後瞧見了,非得給她手心打板子不可。
……可是命都沒了,誰還在乎那所謂的高高在上的貴人儀態?
薑予辭一早就鎖定了藏身的地方,這會兒她蜷縮在佛像手腿相接處的縫隙之中,屏住呼吸,靜靜地聽著外頭的響動。
風聲、樹葉沙沙作響聲,一切似乎都毫無異樣,與先前裏沒有半分不同。
不,不對。
或者說……果然不對。
她的耳朵忽然微微一動。
極輕極輕的腳步聲響起,輕得讓她甚至懷疑這是不是因為她神經太過緊張而產生的幻覺。可緊接著,便是稻草被輕輕翻動的聲音。
果真有人進來了。
薑予辭抿了抿唇,眼神裏已經沒了早幾日那滿滿的恐慌——恐慌自然還是有的,隻是更多的卻是為平靜所取代。
身為南紹皇室餘孽,現下對她虎視眈眈的豈止一方勢力?自出逃後的這麼多日,躲避追殺於她而言早就成了家常便飯。
左右她這條命已經是撿來的了,哪怕是多活一日,都足以算得上是上天的恩賜。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樣苟且偷生地活著,究竟是為了什麼……
“清寧公主。”
薑予辭的心髒猛地一跳。她死死咬著下唇,抑製著險些破口而出的低叫。
所幸最初的驚懼過去得也快。隨後她就不由得在心底歎了口氣。
到底還是沒完全習慣。
喚她的是個男子的聲音,帶著點兒溫和的笑意,卻又仿佛已經看到獵物入洞的獵手,勝券在握,藏著居高臨下的輕蔑。
一種把貪婪與不屑掩蓋其下的溫和。
薑予辭依舊靜靜地蜷縮在縫隙裏,一動不動,像是和石刻的佛像都融為了一體。
“清寧公主,本王知道您在哪兒。”那男人的聲音依舊不緊不慢,不高不低,似乎對她的充耳不聞早有預料,“或許,聽了本王的身份和來意,您會多點兒興趣?”
本王?
薑予辭一點一點地攥緊了衣袖。
是大秦的哪個王爺要來清剿“餘孽”了?亦或是北昭的某個王爺想來分一杯羹?
沒等她再多做什麼別的胡思亂想,下一刻,那人的聲音就又響了起來,帶著滿滿當當的倨傲:
“本王,乃大秦豫王。”
“不知公主殿下可願同本王做一樁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