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段(1 / 3)

輕紗曼帳柔軟地低垂而下,帳中佳人正閉眼沉睡。

但是她似乎睡得並不安穩,時不時發出一兩聲低低的囈語,好似看到了什麼令人擔憂害怕的東西一般。

發現這一點之後,燕華微微抿了抿唇,擱下手中的筆走了過去。

薑予辭的眼睛依舊緊閉著,柔順的長發鋪落在身周。人卻微微蹙著眉頭,神情中隱隱約約透露出幾分害怕和憂慮,連一張芙蓉麵都仿佛因此而蒼白了幾分。

這是……又做噩夢了?

迅速聯想到這一點的燕華皺了皺眉,一撩衣擺,坐在了薑予辭身側,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指冰涼得像是身處寒冬臘月一般,還緊緊握成了拳。燕華小心翼翼地好不容易掰開她的手,才發現手心全是冷汗,甚至還在隱隱發著抖。

他抿著唇,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一點。

身處噩夢中的薑予辭忽然感覺手上傳來了一陣溫熱。

熟悉的溫度,熟悉的氣息,昳麗而絢爛,馥鬱而纏綿。一下就將她從夢裏紛雜淩亂的廢墟、哭嚎不止的難民、枯枝上聲音嘶啞難聽的烏鴉、暗沉沉仿佛永遠不會明亮的天幕和在人們的頭頂不斷盤旋著的禿鷲中帶了出來,帶回了現實裏溫暖明亮的房舍。

她緩緩睜開眼,看到麵前熟悉的人影。

烏發紅唇,黑袍廣袖,如畫的眉目之下卻是略帶焦灼的神情,直到看到她睜開了眼睛,才仿佛終於鬆了一口氣。

薑予辭眨眨眼,不知怎麼的,忽然有點兒委屈——一種莫名其妙、不知緣由的委屈:“我又做噩夢了。”

燕華依舊握著她的手,神色柔和:“嗯。”

薑予辭便繼續說:“我夢到前世南紹的水災……還有之後北昭軍隊攻打南紹的時候。我發現那些百姓真的好可憐,真的好可憐……”

妻離子散,無家可歸,流離失所。

痛苦與哀嚎混合在一處,交織成一首痛苦的歌謠。每個人麵上的表情都或悲或痛,相同卻也不同。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她緊緊抓著燕華,眼神懇切:“燕華,你以後一定要好好對南紹的百姓。”

“好。”燕華神色微動,輕輕拂過薑予辭額前有些淩亂的頭發,俯身在她眉心落下一吻,“我會的。”

“乖乖的,接著睡吧。”

薑予辭一手握著他的手,一手揪著他的衣襟,低低應了一聲:“嗯。”

她鬆開他,再度倒回床榻上。

燕華看著薑予辭閉上了眼睛,又伸手理了理她柔順的長發。

他縱然聰穎,卻也並非能夠讀心,因此其實他並不清楚薑予辭心裏究竟在想什麼。但是她對於百姓命運的不安,他卻是真真切切地看在眼裏的。

其實若是薑予辭是個男兒身,南紹的命運或許會不一樣吧?

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來,燕華就忍不住笑了一下。

如果薑予辭當真是個男兒身,那他們之間大概也就不會有這麼多故事了。

雖然這麼想有些自私,不過……她還是做個女兒家比較好。

薑予辭此刻已經沉沉睡去,呼吸清淺而平穩。燕華摸了摸她柔軟的麵頰,微微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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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予辭原本以為自己不會再做夢了。畢竟在去歲秋天夢到前世的事情之前,她做夢的時候一向少。更何況,她從來沒有過夢境連著做的經曆。

但是這一回的夢境,似乎不太一樣。

她又一次夢見了小翠,或許,應該叫她韓夫人更加妥當。

歌舞樓台,春光融融,小翠的眉目依稀已經長開了些,顯示出少女天真卻又嫵媚的風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