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靠吃止痛藥,後來, 止痛藥失去作用,盡管加大劑量,也沒什麼效果,隻能改用嗎/啡,那東西一染上,可就跟癮君子沒差了。

“小琢,我現在拿不了畫筆了。”

他看著走來的年輕男人,俊美強健,心中感慨萬千:他曾如他一般,風華正茂。可現在呢?他伸出手,蒼白的,無力的,幹瘦如柴的手。這雙手曾創作出價值2000萬的山水畫《閩海行》,曾被稱為“上帝之手”,可現在他拿不起畫筆了。

失去夢想,無異於失去生命。

江豐琢能理解他的想法,所以,沒說什麼,隻坐在床側,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時間靜悄悄流逝。

房間安靜得讓人毛骨悚然。

江溪月、江雯秀都繃著臉,實在忍不下去,便一同出去了。

鍾昀沒結婚,獨身居住在一所公寓,之所以被發現,是他跟助理約定了交畫稿的日期,然後助理記錯時間,提前一天去了。按著他的計劃,他在去世一天後,被助理發現。幸而助理記錯了時間。他發現他情況不對,立刻打了急救電話,然後通知了江家兩姐妹。

江家姐妹第一時間趕來,一直守在他床前,忐忑地等著他醒來。

鍾昀未婚,無妻無子,膝下淒涼。

她們曾不理解他的做法,單身主義,獨居,這一刻,明白了,深刻地明白了,甚至想到了弟弟江豐琢。他是不是也跟舅舅一樣呢?不,不會的,他說了,他沒有。

她們站在病房外,對視一眼,神色嚴肅,眼裏傳達著相同的情緒。

她們拒絕去想那個可怕的事。

病房裏

江豐琢看到兩位姐姐出去,終於出了聲:“小舅,我也頭痛。”

六個字,輕輕的,像微風,飄忽而逝。

鍾昀震懵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無力地嗤笑:“嗬,這可真是我們家族的噩夢了。”

他看過母親的死,看過姐姐的死,他們都是疼痛這個劊子手下的亡魂。

江豐琢拒絕這個命運,喃喃著:“我不怕死。我跟你一樣。疼到受不住,也想過,一死了之。可現在,舅舅,我不想死了。”

“因為你遇見了她。”

那個漂亮妖媚的女孩,一定給了他活下去的力量。

江豐琢溫柔笑道:“嗯。我遇見了她。那些想一覺睡去,不再醒來的念頭消失了。相反,她是我每天醒來的動力。因為她,感覺風和日暖,想要永遠活下去。”

“你是幸運的。”

“嗯。我是幸運的。也許,下一秒,幸運就會降臨到你身上。小舅,我們得活下去。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他的勸慰充滿感染力。

奈何鍾昀承受疼痛的折磨太久了,早已生無可戀:“小琢,我很為你高興。倘若有天我走了,你也要為我高興。”

江豐琢:“……”

他到底還是沒有說服他。

鍾昀轉開頭,看向窗外黑沉沉的夜色,聲音平靜的近乎漠然:“聽說,加國已經允許安樂死。我申請了移民。”

“小舅!”

他情緒激動了:“你、你不可以!”

不可以這樣做?

可他應該怎麼做?

鍾昀揮揮手,讓他出去。他太累了。也太疼了。腦袋裏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啃食他的腦漿,一點點啃食,間或拿著什麼鑿他的腦袋。倘若江豐琢不在這裏,倘若他不顧及著舅舅的身份,他會當著他的麵拿頭撞牆。

活著太痛苦了。

江豐琢握緊雙拳,步伐沉甸甸,走了出去。

褲兜裏,手機在響。

他拿出來,看了眼來電,是孟嬈。

他的緊繃忽然泄去,心情好了些。

她不知不覺間,成了他精神的支柱。

他迅速整理心情,接了電話:“喂?”

“是我。”

“我知道。”

“嘻嘻,看你結束工作了,就給你打個電話。在幹什麼?”

“在醫院。”

“怎麼了?你哪裏不舒服?”

她語氣焦急起來,很是關切。

江豐琢低聲解釋:“沒,不是我,我舅舅出了點事。”

“什麼事?還好嗎?”

“不好說。”

“我這邊一結束,就過去。”

“嗯。”

他確實需要她,想她陪在身邊。

兩人很有默契,心有靈犀,簡單聊著日常瑣事,依依不舍。

半小時後

孟嬈掛斷電話,網上搜尋去醫院看病人送什麼禮物。

孫小俐知道這件事後,建議了:“聽說這邊有個寺廟,許願什麼的,很靈的。你可以去求個平安符、護身符什麼的。”

孟嬈覺得注意不錯,第二天,結束活動,就趕去寺廟,求了個護身符。她乘飛機回深市的時候,江豐琢來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