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浮笙倒是無所謂,隻怕館裏的那群小弟子們大約都已經叫苦連天。
想起自己也已經好長時間沒有回過家,家中父母幾次三番差人來催他回去,必是對他想念得緊。
如此一來,到真是要準備在年關時閉館休整一段時間才好。
其實,從前的慕浮笙並不是這樣。
也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四處奔波,早起晚歸,或者四處采擷草藥給人看病治病,或者窩在書房裏研習各類藥物書籍,已經成為他的全部生活。而他對此亦早已習慣。
年少時的慕浮笙也愛遊戲玩鬧,全然不像現在這般沉穩勤奮。
他自小聰穎,生來就有一手過目不忘的本事,尤其在醫藥方麵,簡直如同神手。
那時年少,豈知什麼叫做內斂,倚仗著自己的那一點長處,隻愛到處炫耀,也不知要靜下心來多多學習。
直到某天,發生的那件事情,才讓他徹底改變。
他仍舊記得那天,那個有著清澈眼神的少年,悲慟著撲跪在他的身前,雙手緊緊抓住他的衣襟,幾乎肝腸寸斷。
那不是慕浮笙第一次看見他哭,卻是他第一次看見他哭得這樣傷心。涕淚交錯在臉上,如同一顆顆斷線的珠子,止也止不住。
慕浮笙覺得自己仿佛整顆心都已被揪了起來。
他一邊哭,一邊捶著他的腰腹,語不成句:“你說你會對我好,你既有這樣的本事,那為什麼不救救我娘……為什麼不救救我娘?!”
那一聲聲的追討,時時刻刻地提醒著他,敦促著他,仿佛一個永遠甩脫不掉的包袱,讓他時至今日都不能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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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從柴房洗完澡出來,容洛提著燈籠在偌大的院子裏轉了幾圈,突然發現找不到自己的臥房。
四處張望一番,見北處的一間屋子還亮著燈,容洛摸索著尋過去。
剛經過窗邊,他忽然瞥見立在窗邊的一個身影。
容洛心中一凜,下意識地就要轉身走開。
然而對方已經一眼看見了他:“這麼晚了還在外邊到處亂晃做什麼?”
容洛隻得硬著頭皮轉過身去:“天黑,地生,我找不到路在哪兒了。”
本以為很快就能回屋去,容洛此刻身上僅著了一件單衣,發上還濕漉漉地滴水。
如今被涼風一吹,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慕浮笙顰眉,一轉身推門走了出來,不由分說將他拉進屋裏。
容洛詫異:“你……”
人還沒站穩,迎麵撲過來一件衣裳:“穿著。”
容洛連忙伸手接住,仔細瞧了瞧,發現是慕家醫館裏統一的青白衣衫,他猶豫了一下,展開衣服就要往身上套。
誰知這邊還未將衣裳穿好,那邊又塞過來一塊布巾:“把頭發擦幹。”
容洛一時手忙腳亂起來。
接著手上一輕,布巾又被取走。
慕浮笙一抬手,將他整個人按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意識到他要做什麼,容洛連忙站起來:“不用不用,頭發我自己回房去擦就好了。”
慕浮笙沒有說話,緊緊擰著眉頭站在那裏,一雙深眸直直盯著他看。
見他這副表情,也不知怎的,到底不忍拒絕,容洛隻得又慢吞吞地重新坐回到了凳子上。
慕浮笙終於上前一步,掂起毛巾替他擦拭頭發。
仿佛是做慣了給人推揉活血這樣的事情,慕浮笙擦頭發的動作很輕,卻又極是極致。
鼻端飄來一股慕浮笙身上的藥草香氣,容洛坐在那裏,幾乎快要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