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簫起雲雪飛’的許宿死在這裏,以後酒劍塢又該給天下人一個怎樣的說法,在碧羽苑麵前又要如此自處。

“許先生,你不能隻為自己考慮,也要為我們想想啊。”

“阿彌陀佛。”一聲佛號響起,“許施主,身解脫於死,心無法解脫,又當何解?”

素衣白襪的識塵走入院內,跟在識塵背後是令狐弘,站在門外,憂心道:“許先生,我還未聽到你吹奏碧羽苑的名曲,你可不能死。”

許宿唇畔顫唞,浸滿絕望的眼眸望著顏旭之,當他看到顏旭之依舊冷若冰霜,悲從中來。

他人所說的話被排斥在心牆之外,一個字都未聽進去,而他其實從來是這樣的人。

別人以為他許宿是個謙謙君子,待人友善溫柔。然而,他內心深處從始至終,隻有一個人的位置,從前顏旭之就算與慕容煜相愛,對他卻仍是溫情柔軟,叫他放不下,更明白顏旭之對他是心懷歉疚的。

可現在的顏旭之呢?

讓他不要靠近他,更說他令他生厭,而也正是這樣的他讓顏旭之和木竹度過了荒唐一晚。

還不止這些——許宿絕不會說昨夜看到了什麼,也不會說從蔡續小院裏回屋後,甚至強迫自己遺忘,卻不想,到後半夜頭昏腦漲、疲憊不堪的入睡後,卻做了個不可言說的夢。

許宿夢到顏旭之抱著自己,溫柔地作弄自己,而他比笨拙的木竹要更熱烈,更瘋狂地回應,追逐著顏旭之嫣紅的唇畔,隻是想在其上落下一吻。

當他見到顏旭之出現,一瞬間,竟恍然如夢,想要叫顏旭之像夢裏一樣對待他的衝動。

他根本不是正人君子,骨子裏竟是如此……

一想到這裏,許宿握住長劍,便要自刎之際,顏旭之的衣角無風自動,“轟”的一聲,許宿整個人被猛地震到貼在牆壁上,再掉在床榻上,吐出一口血。

其餘人一驚,童豐羽衝到床前,扶起許宿。

許宿伸出手,想要抓住顏旭之的衣角:“旭之……唔!”

顏旭之後退一步,讓他抓了個空。

許宿的手垂下之時,一顆藥丸被彈入許宿的嘴裏,帶著真氣的藥丸順著喉嚨直至掉落。

蔡續等人自然看到了,慌忙問道:“賢弟,你給許先生吃了甚?!”

“會有些難受的藥罷了。”

顏旭之睨了一眼許宿,收劍入鞘,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

先前憤怒產生的衝動隨著時間推移沉壓在心,顏旭之冷靜了一些,有些話不想當麵說,便傳音隻給許宿一人聽,冷冷道:“許宿,一輩子給我記住你做過什麼,一輩子給我放在心裏,要讓我知道你將此事告訴另外的人,我殺你到天涯海角。

“從今日起,有我顏旭之和木竹在的地方,沒你許宿待的資格。立刻給我離開酒劍塢。”

顏旭之穿越到這裏十年,還未殺過一人。

他第一次對人產生殺意,來之前做足了心理準備,以為會下不了手,可在見到許宿後,他發現自己大概是真被這個世界同化,第一個想法確實是殺人泄憤。

過去十載不斷練武修行,遊離於這個世界的顏旭之,以酒寄情的顏旭之,首次深切的意識到,他真切的活在這個世界上,再也無法獨善其身。

而許宿最開始的打算,分明就是想與顏旭之共度春宵,但事後估計有些後悔,沒有拿出陽雌香。未曾想,結果陰差陽錯讓兩個對彼此並無情愛之意的男人同床共枕。

然而,當麵對許宿一臉求死的懺悔表情時,人性中的冷靜讓他改變了主意。

許宿身為君子,此時死反而是解脫,隻有活著活在歉疚中,意識到自身的齷齪使他與木竹被迫度過荒唐一晚,才是對這人最大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