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要不要您抱會兒?」江南看他也喜歡滿月的樣子,於是將滿月小小的身子遞出去些。
魏遠爭抬起手在滿月頭頂重重地揉了兩下,「不啦,等回來……回來我再到你那,呃,看滿月。」
到我那兒?江南聽了這句正走著神,魏遠爭的聲音又在耳畔響起,「今天,是我的生辰,想你跟我一道慶祝……」不像原來那樣的從容,倒有幾分拘謹。
「生辰?」江南仰著頭,算算日子:「六月十九?」
魏遠爭點頭,「嗯,江南你呢?三四月裏頭生的罷?」
江南愣了下,「三四月?」這話是從何講起。魏遠爭笑笑:「怎的,不是有首詞唱了,情濃不過三月雨,四月芳菲那忍去,江南春如許?」
「江南春如許?」江南搜腸刮肚回憶了一陣,說:「這詞我倒是第一次聽。四公子,江南生日那時卻是輕素剪雲端,冷影褫清歡……」
魏遠爭瞧他認真模樣,「噗嗤」一笑,「胡謅的詞,你也信?」細想一下,又問道:「輕素剪雲端,冷影褫清歡……雪天嗎?」
江南正☆
「嗯……謝謝。」江南的心也許真的是天山上的一抔白雪,而魏遠爭就像亙古的晨曦,一點點暖融他的寒冷。殊不知他們皆是如此這般,於彼此,或如光或如水,或溫暖或滌蕩。
「跟我還客氣什麼……」魏遠爭的話甫一出口,才想到江南跟他,還真是半客氣半親近的尷尬關係。又說:「等戌時前後我回來再說,現在得先走了。」
江南應了聲,「四公子去忙吧。早些回來,這段時間也夠勞碌的了。」
「等今天把賊窩剿了,拿到他們犯案的證據。往後就可得閑了。」魏遠爭淡淡笑道。查了一月有餘,總算是順藤摸瓜,將南方這帶貪汙行賄、侵吞稅銀的主犯給找著了。
誰能想到這麼個厲害角色,卻一沒拜官二沒受爵,隻是個小小的山莊莊主,實在令人費解。這其中肯定不止憑了莊主柳客子一人之力,而是牽扯到朝中其他集團。
這樣一來,朝廷內部也會掀起一場風波。前線餉銀一直吃緊,正好借這次機會追回克扣私吞的銀兩,重整軍隊士氣。
客子山莊乃是依山傍水而建,白牆黑瓦,看似是一般南方莊園的形態。但其麵積廣闊,有樓台七七,庭院九九,氣派堂皇卻不是一般園林堪比的。
說到客子山莊,最特別的地方莫過於它莊外碼頭直接連結外港,通商往來便利非常。魏遠爭自查到客子山莊貓膩伊始,就精心布下內線、耳目,而今時機成熟,正好可以同賊贓一並拿獲。到時候錚錚鐵證,他們就是想賴也無法。
到了約定時辰,魏遠爭和新上任的指揮使曹慍帶了數百兵士早埋伏在了碼頭周圍,隻等與內線裏應外合。沒曾想這一等竟過去了半個多時辰,港口動靜全無,莊內也一時寂然。魏遠爭隱隱察覺到形勢有變,莫非裏麵出了事?
「大人,您看那兒——」身邊的侍衛指向遠處,魏遠爭也注意到了那邊的動靜。
夜色籠罩,隻見一個黑色的身影策馬隱隱由山莊側門而出,一路疾馳,向魏遠爭及曹慍眾人跑來。眼看著他愈行愈近,突然莊內牆頭放出冷箭數支,鋒利箭頭劃著銀線,直奔那騎馬人頸項而來。
那人躲閃不及,中了一箭。悶哼一聲,他「哇」地吐出一大口鮮血來,整個人卻仍死死抓牢韁繩。到後來,他索性拔了佩刀,狠狠往馬臀上一刺,那馬兒吃痛受驚,跑得更是飛快。
身形漸近,魏遠爭眾人方才認出,來人正是安插在府裏的內線之一。這人不同於別的耳目,卻是主動投奔的府台大人,自薦去偷取證物——記錄著客子山莊所有收支賬目的七本賬冊。
原來他本是個武將,卻遭了人陷害,連帶手下兵士都被量了重刑。打探到客子山莊後,他於莊中做了十年的養馬人。隱忍至今才總算尋得機會。沒曾想莊主柳客子聰明如此,將府內耳目全給抓了,隻餘他一人拿了賬冊奮力殺出。
魏遠爭看牆頭又拉起了滿弓正欲射出,連忙擲刀擊向馬腿。馬向前跪倒,那人摔下馬來在地上連滾數圈,箭頭堪堪從他身上擦過,而那匹精壯的棕馬頃刻間便被射成了馬蜂窩。
「大人……」此時距離已經很近,那人渾身是血強撐著一口氣,侍衛連忙去架了他一瘸一拐奔到了魏遠爭和曹慍跟前。
「賬……」他從懷裏掏出一個牛皮紙包,早已破爛,裏頭的藍封賬冊被淋漓鮮血染紅了頁角。「莊後……碼……頭……」彌留之際微弱的話語斷斷續續,沒有了進氣,話未說完,那人便咽了氣。
有侍衛去合上他的眼皮。眾人皆為他的堅忍所折服,紛紛歎氣道:「這人忠義如此,倘若不死,必是一代賢良。」
魏遠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