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於是愈加煩躁起來,一柄蒲扇「嘩嘩」煽得狠了,壺嘴上溢出棕褐色的藥汁,「滋啦」,沿著圓鼓鼓的土坯壺身蜿蜒得醃臢。
到處充斥著嗆人的藥氣,小廚房間內滿滿當當,苦的、酸的、腐的、辣的,說不出的千般味道。
「錯了!」院中的不識趣的兩人,卻像是偏偏專揀了旁人心煩意亂的時候來嬉鬧,一句錯了,嚴肅中帶了調笑。
魏遠爭手上掂著花梨木的劍鞘,當做戒尺的樣兒,「啪」,敲向江南的頭頂。綠蕪滿徑,紅葉飄搖,魏遠爭神清氣爽,好不逍遙。
那劍莖正握在江南手裏頭,腕兒一翻,玳瑁龍泉劍往前點去,算準了時機收勢,往後回掄之際卻被頂頭吃了個暴栗。
「咯吱——」江南縮下脖子,「沒錯啊。」他將手上的劍複又比劃了一通。
「詐,詐我呢?」江南微嗔,七星龍泉指向魏遠爭。
「招式勉強過了,劍訣錯了。」魏遠爭看他半晌方才反應過來,兩隻手左右把玩著木鞘,上嵌的純色夜明珠子忽閃忽暗,白日裏些許的亮,同主人的眸子一樣狡黠。
「漫漫平沙走白虹,瑤台失手玉杯空。分明就是這招!」江南不覺提高了聲調,這人今天借題發揮,無故打了自己許多下,再好的脾性,也要煩了。
魏遠爭好容易找到件趣事,就是樂意一而再、再而三的,戲弄了人家還隻當自己好玩。此人啊,就是有欠管教。「師傅說了,下招該是:晴天搖動清江底,晚日浮沉急浪中。」魏遠爭清了清嗓子,言語中以師傅自詡。
「什麼時候拜過師了。接了這招,那招天越白虹,就跳過了?」江南朝前一步,誓要把剛才平白吃的招兒給討回來。
「劍法麼,本就是隨機應變,一招招下來,對手不都給你拆嘍!」嗬!這人到好,強詞奪理,偏生還理直氣壯,不依不饒。
江南語塞,越接觸,越發覺得這人無賴起來就像個小孩,偏偏還是個平時一張討巧臉龐,沒事就要上房去拆拆屋頂掀掀瓦片的那種。
紅葉作路,鵝卵石上踩過兩人深深淺淺的印記。不知不覺站在了院裏的荷池旁邊,一個提溜著劍穗,一個鉗住了刀鞘,末了還是魏遠爭服軟:「罷罷,我這師傅當得也忒沒麵子,難得收個徒弟,還被徒弟追著跑。」
江南看他垂頭喪氣,演得跟真的似的,不禁好笑。
鬆開手,一池秋水被漸起的寒風吹皺起,江南深吸了口氣。連日的陰霾在空氣裏種下水汽,吸進肚裏,有淡淡的草木香味。//思//兔//在//線//閱//讀//
荷間,「悉悉索索」,一葉小舟穿行而過。侍女弄蓮,殘花難扶起。密麻的莖葉中,搖櫓聲沉悶而又輕微。「吱呀——」一聲,便像遠至了天際。
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枯荷聽雨聲。
多少年後,枯荷不複,雨聲錯落,卻終究不是打在葉上的天籟。年換了年,西風暗換了西風,人在歲月中衰老成長。此生此情,可複伊否?
作者有話要說:在考慮要不要直接跳轉下卷...
沒存稿的日子很悲催的...回去麵壁冥想去了...
唉..歎氣
乍暖,寒徹琉璃煙火
春秋五載,說是各奔東西,其實已隔天涯。
晏平十二年,冬。
這一年的元宵,恰逢了朝中立儲的大慶,連宮裏頭好幾撥的宮娥內侍,都被允了歸家團圓。光祿寺接了詔令於端門下以金碗賜禦酒,凡看燈百姓,不問富貴貧賤,均可得上一杯。
京都皇城,每家每戶張羅著燈火燭光,洋洋灑灑鋪陳了條條青石板的長路。戰爭賠款帶來的陰霾仿佛真要被喧闐簫鼓掩蓋,行歌紅粉中人人皆咧開嘴角,隻管笑了今朝。
姑娘姐兒們個個麵若桃李,眼含秋波,那削蔥玉手提了各式花燈,芙蓉、牡丹、金蓮、玉梅,直映得她們自己也好比是了瑤池的瓊華。往來行人,無管王孫公子還是寒門書生,哪個都不閑著,爭香逐豔,手兒廝挽,好不快活。
「啊,抱歉。」在第四次撞開了一對你儂我儂相牽小手後,曲休終於忍不住給身旁那位不消停的頑童送了個大大的白眼:「這每年一樣的景致,有什麼好看得跳上跳下。」
被說的人正預備去夠最上頭那盞掛了絹條的獬豸燈,聽得這話嘟嚷著轉過身來:「哪裏一樣了,燈謎沒個和去年重樣的……」,說著端正身子,清了清嗓:「小休,別把我說得跟猴兒似的。」
曲休提了速往前走,頭也不回:「難怪溪篁要嫌棄你,前年陪了……」
後頭不情願地反駁起來,聲量高了幾分:「都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他不肯陪,那是因為要留下來看鋪子。」
曲休不理他,一氣往前走著,猛然間腳底下一軟,糟,這又踩著人了!
「你過來看——」笑聲戛然而止,紈素裙擺下小小的繡花鞋被蹋在了腳底,姑娘回過頭來,一襲淡藍衣裳。
「抱歉……」曲休才想喊姑娘,抬頭看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