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段(2 / 2)

「這死老頭存心惡心我們呢!」侍從滿臉欲嘔的表情,黑靴子勾起旁邊的稻草把那混了血的痰液使勁蓋了。

「想好了沒,要不要他們把續命的家夥拿來?保準祁大人您一口氣能吊上個十年八年——」魏遠爭依舊麵含了笑容,卻把人看得愈發恐懼,心裏頭直發毛。

「啊!別,別……我……還……還有……孟,孟寅他,他幫相王在,在科舉中賣……賣題……」倔老頭幾頓嚴刑毒打在先,又有大理寺卿輕飄飄的威嚇在後,嚇得哪還顧得上什麼掛名學生,陳年的罪行全給抖摟了出來。

魏遠爭滿意地頷首。

「說清楚點,哪一年的科舉,考的是什麼題?」

隻要犯人一鬆了口,事情便好辦了。不消一盞茶的功夫,案子就得以了結,順帶著撈出兩個共犯來。魏遠爭手上的鞭柄拍拍他的老臉:「祁大人。下官,可走了啊!」

侍從衙役們笑將起來,跟著魏遠爭一窩蜂湧出了牢門。牢門外,幾個人接連打起了哈欠,直惹得魏遠爭也受了傳染,手臂在頭頂伸直了,腰往後舒坦一仰:「行了,都找地方睡去吧。」

自己走到門口,才發現小四兒還沒跟來呢,往裏頭找了兩間。喝!原來是扒著木柵欄就給睡著了。「醒醒,天寒地凍的擱這兒睡呢,醒醒嘿!」

小四兒正半趴著,冷不丁兒屁股被人給踹了一腳,「哎喲」一聲就躥了起來。揉著惺忪的睡眼,小四兒定睛:「是大人您啊——」

「不是我你還當誰來找你?走了走了。」魏遠爭一邊推搡著,眼睛朝身旁的牢房瞟了記,忽然間想起個事兒:「對了,那牢頭你辦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啊?」小四兒的腦瓜子這會兒估計還在太虛宮裏神遊,反應了半晌:「辦,辦了。」說話間,邊上那牢房裏隱隱綽綽,早晨的日頭打在裏邊,悉悉索索的光影一暗,木架支起的窄床「咿呀」作響,犯人躺在床上翻過身來。

「嗯。那就好,省的改天看到那渣滓髒了我的眼。」魏遠爭倒沒注意周遭的動靜,隻念著魏府那張大床和軟趴趴的被褥,一抬腳跨過門檻走了出去。

「嘶——」小四兒搓著手,鼻子凍得通紅。風一刀一刀地吹,把人的臉上都割出了紅紅的蘿卜絲兒。「您沒髒了眼,小四兒可髒了。那,那渣滓在人麵前脫褲子!」

魏遠爭嗬著白霧:「脫褲子?他對你脫褲子幹嘛?」

小四兒一聽,可急了:「不是對小的,是對那犯人!」

魏遠爭提了興致,踩得腳底下的積雪「咯吱」沒過了小腿肚子:「那他對犯人,又為什麼脫褲子?」

「小的哪知道呀。」這一問倒好,小四兒像是委屈了,嘴一癟:「雖說那犯人生的眉清目秀的,可人家比那渣滓還高呢,怎麼著渣滓也不能把他當成個女的呀。嗚——真晦氣,到現在那渣滓的醜東西還在麵前晃呢……」

「好了好了。」魏遠爭忍著笑:「人家牢裏邊的都還沒你這麼抱怨呢。」

「他那是沒力氣抱怨!」手舞足蹈地,身旁的人差點絆到被雪沒了半茬的石頭:「小的剛把他鬆了綁,發現他手凍得跟冰似的,比,比死人的手還涼呢!」

「感情你還摸過死人的手嘿——」魏遠爭隨口擠兌他,小四兒一激動就咋咋呼呼,芝麻大的小事能給他說得天上有地下無的。小四兒縮縮脖子,一噤聲不多話了,估計是怕犯到亡靈。

魏遠爭倒是喃喃起來,長街上白茫茫的一片,鋪天蓋地的飛雪,刺得人眼仁兒生疼。小四兒隻聽見他反反複複就念著一句話。「活人的手,和死人的,到底哪個涼啊?」

急雪舞起一陣回風,不知怎麼的,眼睛更疼了,一眨,泛起了圈紅。

江南,你看,元月一過,便到了春天。

今年的春天來得分外早,這場風雪一止,晃眼間便脫下了狐裘。孩子們可高興了,路上圓滾滾的小不點兒們一下瘦了兩圈,背著娘親偷摘了冬帽,穿個小皮襖子滿大街地鬧騰。

可那些老人家們都搖了頭,揪心得很,瑞雪兆豐年,瑞雪兆豐年,雪可是祥泰物什。今年這才刮了幾場雪啊,瞧這態勢,秋天不知能收上幾斤穀來。記憶裏那次饑荒,死了幾十萬百姓,朝廷封了城門,饑民從城門口烏壓壓排了幾百裏地,老遠就能聞見刺鼻的陣陣屍臭。

開了春,最閑的,恐怕莫過於富貴人家。死幾個窮酸老百姓算什麼,隻要城門堵得死死的,別往自己府上鬧事兒就成。

當然這之中,最金貴的就不一樣了。天下事,毋管遠近,隻要牽扯了社稷,操勞都得天子。

禦書房裏,三足的金獸鼎上嫋嫋升騰著白煙,門口垂下的厚冬簾子還未來得及換下,被人微一掀起,屋內灌進來些許料峭的春風。

香氣淡薄,白煙一時亂了方寸,一線從中間斷開。座上方明黃的身影抬手,紫毫往身邊的一方端硯探去,落手輕蘸了墨汁,泰然的神情,仿佛麵前有堵屏障,阻擋了門外那陣唐突的輕風。

侍茶的太監同旁邊宮娥使了個眼色,細碎著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