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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朱厚熜搬入皇城西苑的毓德宮。(注:後來萬曆年間,被改名永壽宮。後來一直沿用此名。)

陸炳在無人處問道,“好好的,怎麼忽然要搬了。”

朱厚熜道,“這邊人少,免得下次你再發瘋,幫你掩飾起來也容易一些。”

作者有話要說:(寫在後麵的話,其實失節事小,餓死事大。那個說失節事大,餓死事小的朱熹其實是因為他本人沒有被餓過肚子。

又道,終於達到木蘭要的質變。木蘭自己偷笑一聲。)

駝目有淚

三十七,駝目有淚

嘉靖二十二年。天方偕撒馬兒罕、吐魯番、哈密、魯迷諸國貢馬及方物。(注:此後五六年一貢不絕。)

陸炳到驛站見過天方使者。使者帶陸炳看過馬匹。陸炳就聽到有一個低沉的聲調傳來。陸炳問道,“這是什麼聲音?”使者答道,“這是養駱駝的人在唱勸歌。”

使者見陸炳一臉不解的樣子,便解釋道,“如果母駱駝在小駱駝成年之前就死了,養駱駝的人就會唱勸歌,勸其他的母駱駝來帶這個小駱駝。”

陸炳聽到這吟唱雖然不高但卻綿綿不絕。唱的人就在身邊,但聲音卻似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沒有琴瑟彈委婉淒揚,但是聽到人心中卻抵不住的心酸,似乎哀哀的求著能夠脫離無望的宿命。

陸炳聽了一會兒,看似無心的問道,“這樣其它駱駝就會帶小駱駝嗎?”

使者笑道,“這就不一定了,駱駝之間也講究緣分的。”

兩個月之後,毓德宮的西南院子中。

朱厚熜指著院子中的一隻駱駝,笑著對陸炳道,“人家用駱駝是駝進貢貨物的。你倒好讓我將將駱駝也留下來,偏偏還要一個小的。”

陸炳淡淡的笑了笑,沒有說話。

朱厚熜又道,“以前沒有聽你提喜歡駱駝。若真的喜歡,讓人買幾匹回來養也不難。”

陸炳笑笑然後搖搖頭,走到駱駝旁邊,輕輕的吟出一個調子來。低沉的聲音如同被秋風卷帶的黃葉,悠悠綿綿的被送得很遠。朱厚熜走到陸炳身邊,拉住陸炳的手。

陸炳唱罷,撫了撫駱駝的眼睛。朱厚熜輕輕的問,“你從哪裏學來的這曲子?” 陸炳道,“這是養駝人的勸歌。若小駱駝失去了母駱駝,養駱人用這來勸其它母駱駝帶未成年的小駱駝。” 朱厚熜摸了摸小駱駝頭上的絨毛。小駱駝居然頑皮的眨了一下眼睛。

陸炳又道,“這隻小駱駝的母親死了。若小駱駝在沙漠地帶沒有老駱駝的指引的話,很快就會死去的。我後來特地去問了養駝人,它有沒有母駱駝願意帶。但母駱駝們在一個不熟悉的地方自己尚且處在有些驚慌中,自然就沒有願意帶它的。。於是……”陸炳不再說下去,隻是看著朱厚熜,暖暖的笑了一下。

朱厚熜問道,“你是要養在這裏,還是要養在陸府?”

陸炳道,“皇上就把它賞給臣吧。我家至少自由一些。”朱厚熜點點頭。

過了幾天,陸炳來牽駱駝走。小駱駝似乎也知道要與朱厚熜道別,一直蹭著朱厚熜的手。

陸炳見小駱駝眼中有些水痕,奇聲道,“你這些天用什麼喂它的?居然讓它眼睛潤濕了。”

朱厚熜道,“喂食是太監的事情,我不過是有時牽著它走走,說說話罷了。” 陸炳看這朱厚熜。

朱厚熜問道,“你從哪裏聽來駱駝沒有眼淚的典故?”

陸炳道,“沙漠戈壁那些地方少水,所以為了生存,駱駝自然不會有眼淚了。”

朱厚熜順手摸了摸駱駝的頭,看著殿外的天空,道,“陸炳,以後不要在小駱駝麵前唱那曲子了。這樣小駱駝就會想起自己沒有了親人後也沒有母駱駝願意帶的痛。”頓了一下,朱厚熜接著道,“後來為爹爹守孝的時候,府上人都小心翼翼的伺候我,生怕什麼時候說錯一句觸犯了我,甚至要問是不是按舊例的時候,也刻意回避王爺一詞。。”

陸炳仔細看著小駱駝的眼睛,那水痕分明是淚。陸炳抬頭又看了一下朱厚熜。後來守孝的時候朱厚熜已經很少會流淚,但卻時常發怒。是不是因為知道大人的心都滿了滄桑,無人會去體會一個孩子的痛。

陸炳想起以前朱厚熜道,雖然是整個王府在守孝,但真正守著悲傷的卻隻有朱厚熜一個人。那次朱厚熜見母妃興致盎然的挑選素雅卻極其精致的裝飾時,道,“為什麼甚至母妃也沒有了憂傷?為什麼她那麼快就一如往昔了?”那個時候同樣年少的陸炳以為自己懂了朱厚熜的憂傷,以為自己的陪伴至少可以給朱厚熜一些溫暖,因為朱厚熜不止一次抓著他的手說,“還好有你在陪我。”等十年之後,陸炳失去自己的父親,才知道那樣的痛又多深,那樣痛隻能自己一個人去沉淪。即使身邊有一個很親的人陪伴,但是那種蝕心的孤獨卻隻能一個人走過去。朱厚熜與陸炳之間的陪伴何嚐不是被親人拋棄了之後,一種不得以的相互依偎。

年少的心一下子失去支柱的痛又多少人能夠體驗?傾巢之下的那種苟延殘喘著舔舐自己的傷口。怕長長的白天,因為沒有熟悉的陪伴每一刻都是虛空。怕長長的夜,因為孤獨在黑夜中像一張大網一樣吞噬著自己。那時的陸炳太渺小太渺小了。等陸炳長大了,知道那樣的痛又多苦,總是說要好好的愛彼此。但過去的痛卻烙在心底,成為現在永遠也逃不了的夢魘。於是在回憶的長廊中很多次跑回去安慰那個無助的少年,再多給他一點點的溫暖。即使隻是夢,但還是一遍遍的在臆想中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