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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多年了,哪能跟那麼升升降降的人一般見識?他們卯著勁的撐威風,不過是因為以前被壓抑多了。想開點就是了。”

黃錦道,“奴婢什麼身份,有什麼想不開的?”

陸炳笑道,“你在我麵前謙虛什麼?基本上,我最狼狽的時候。你都在場。”

黃錦一聽,也笑了。陸炳又道,“我前些日子得了一個瓷枕。這些日子暑氣重,你繁事纏身難以入睡。那瓷枕給你倒是正好。”

黃錦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皇宮中東西哪有那麼容易帶進帶出的?”

陸炳笑道,“沒關係,向上次一樣。我給皇上,然後讓他賞給你就是了。”黃錦一笑。

錦衣衛南鎮撫司。

沈鏈接過陸炳遞過來的一張紙,看了之後,大叫“痛快,痛快”。

陸炳道,“嚴嵩父子在夏首輔麵前跪地求饒,痛哭流涕。你有何痛快可言?”

沈鏈道,“夏首輔被閑住的那三年,嚴嵩擅權跋扈任人唯親陷害忠良。現在夏首輔重新出山,削其黨羽,銼其銳氣。現在又抓了嚴世藩受賄的把柄,讓他們父子跪地求饒。難道這不痛快?”

陸炳搖搖頭歎道,“抓蛇七寸,卻又不打死,隻怕以後會被反咬一口。最簡單的比方,我若打你一頓板子,日後你有了機會一定也會想辦法抓我打回來。”

沈鏈立刻道,“下屬絕對不會。”

陸炳笑道,“你不喜歡嚴嵩。但你現在的反應倒與嚴嵩的積極表態沒什麼分別了。”

沈鏈愣了一下。

陸炳繼續道,“文人的尊嚴比他們的屁(和諧一下)股來得重要,你說嚴嵩的臉麵被按到地上打了一頓,難道他不會伺機報複?現在表態有什麼用?子曰:‘要盟也,神不聽。’說細了就是,打屁股得來的懺悔不值分文。” 陸炳說道這裏,想起這個解釋還是朱厚熜小時候與他讀《孔子世家》時用來戲弄他被父親責罰的解釋。陸炳不禁一笑。(注:孔子經過衛國的時候被逼發了一誓,但轉眼就背棄了,理由是被逼發的誓,可以亂講,因為神靈不聽。出處《史記.孔子世家》)

陸炳興致盎然的道,“來,我考你一個題目。你若答不出來,我便真打你板子。”

沈鏈笑著作揖道,“饒了我吧。好上司。”

陸炳撇了一眼沈鏈,道,“我問你,錦衣衛會對什麼樣的人用慘無人道的酷刑?”

沈鏈問,“罪大惡極的人?”

陸炳搖頭道,“看來你這個錦衣衛真的一點也不稱職。用刑的重輕其實與罪並沒有多少關係。錦衣衛隻會對一種人用最烈的酷刑,那就是絕無生還希望的人。否則以後被報複起來,死千次都不夠。”說道這裏,陸炳歎了一口氣接著道,“嚴嵩被如此折辱一次,偏偏夏言還給了他翻本的機會。這盤棋夏首輔已經輸了,因為辱極必反哀兵必勝。”

沈鏈道,“我不信。夏首輔剛正不阿克己勤政,能有什麼把柄被一個隻會蠅營狗苟的魍魎小人抓住?枳句來巢,空穴來風。若直若鬆柏實似磐石,豈會招鳥引風?” (注:“枳句來巢,空穴來風”是說枳樹彎曲引鳥築巢,有空的洞穴興起風動。出處《風賦》。)

陸炳冷笑道,“嶢嶢者易缺,皎皎者易汙。”

沈鏈低頭沉吟了一會兒,然後抬頭看著陸炳,道,“下官有一句話,不知道當問不當問。”

陸炳笑道,“你玩什麼玄虛?有話直說。”

沈鏈道,“指揮使為什麼提到夏首輔毫無相惜之心?”

陸炳淡淡一笑,不以為然的道,“我縱有相惜之意,他也不屑於我。夏首輔才冠天下,傲視眾人。我這個蠅營狗苟的凡夫俗子自然在眾人之列,不過他的眾人中也包括了皇上。而且他折辱別人的姿態,隻讓我想起錦衣衛中那些以折磨犯人為樂的姿態。錦衣衛若不為辦案何必為難犯人?夏首輔若不為行事方便,又何必刻薄別人?所以我不懂他,也許是燕雀不知鴻鵠螻蟻不識麒麟吧。不過他的正氣才幹讓我仰慕,所以我願意暗暗的遠遠回護。”

沈鏈心之一動,想說什麼卻沒有說。

作者有話要說:

(寫在最後的話,我其實想勸一位朋友一翻話,但話到口邊卻總沒有說出來。如今寫下來,雖然知道她也看不到。但也算是前塵舊事就此完結。親愛的朋友,可愛的女孩,千萬不可與你曾狠狠羞辱過的人在一起。他現在隱著眾人的羞辱和恥笑,在你麵前裝做若無其事。但以後若翻出來,他又將怎樣的折返回來。Sig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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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友弟恭

四十四,兄友弟恭

嘉靖二十四年。楚王世子朱英燿弑父。

毓德宮後殿的西屋。

陸炳感覺身邊的人一動,便問,“怎麼了?”說著,便連忙側臥起身,小心翼翼的搖了搖身邊人。

朱厚熜睜眼,見是陸炳,緩過神來道,“沒什麼,夢魘罷了。”壬寅宮變後,朱厚熜落下易驚的病,好在陸炳時常會留下來,朱厚熜受驚的心才慢慢的平複。

陸炳已經一年多沒有見朱厚熜這樣,今夜突然見到朱厚熜如此,以為朱厚熜又憶起那次變故,便憐惜的幫朱厚熜捋了一下額前的頭發,又安慰他似的暖暖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