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掀起素淨的布簾從房內走出來:「你舅舅失血過多,幸好五髒六腑未受損害,暫時保住了性命,你要救他,得立刻把你的血輸到他身上。」沉香急忙站起來:「沒有問題!」張大夫續道:「可是,這種方法我隻試過一次,不曉得成功率多少,你…….」「沒有問題!」
都這個地步了,除了賭賭看之外,他還有什麼辦法可言。
張大夫被他澄澈的眼神感染,他醫術再高明,也沒有把握救活床上這位俊美青年,然而,眼見這個少年卻把他所有的希冀都寄托在自己身上了,他這個做大夫的可真不容有失,苦笑:「你過來吧。」
城裏早就罩上了濃得化不開的霧,雨意迷離,二人的前路漸次蒼茫。
坐在條凳上的沉香看著窗外的景色,光影中飛著微塵,心情倒是平靜得很,實實在在地,他感受到體內溫溫熱熱的血液正從手腕緩緩流出體外,痛是一回事,他所有的希望就寄托在這些微的痛楚之中,望著鮮紅的液體沿過細長的管流到楊戩的手腕裏,就憑自己的血,他堅信自己的舅舅會得救。
散漫的目光慢慢調到床上昏睡的青年,青年緊抿著唇,眉宇之間,沒有了平日的威嚴,沒有長輩的姿態,就這樣病氣懨懨的躺著,倒也有種不可言喻的美態,沉香胡思亂想,他舅舅的五官就像上天精雕細琢出來,真是個美人,他呀,從前總是那樣惡狠狠的看著他,不,也不是惡狠狠啦,總之就是高深莫測的樣子,沉香想,要是他平日願意多放鬆一些,多溫柔一些,不曉得以前有多少女孩子要為他傾倒?
想著不禁莞爾,他有個漂亮的娘親,有個漂亮的舅舅,還有他爹……嗯,他爹也不錯,好像還有個女孩子,算了,他家什麼時候有個女孩子,嗯,他有個完美的家庭,沉香蒼白的臉上泛起了童稚的笑容,正為自己的想法洋洋得意,頭卻開始昏沉,漸漸無法睜開眼皮,得勉力支撐。
「小兄弟,還差一點便可以了,請你支持著。」張大夫說,幾乎合眼的沉香忙睜開眼響應:「啊,好的。」
慢慢含苞的紅花開始張開,盛放,無比張狂。
彷徨無助地站在昆侖山之中,冷冷硬硬的山石包圍著他,一個人都沒有。他說,你一定要作出抉擇。
誰都好,來告訴我,小玉,爹,娘,我要怎樣做才叫正確呢,要怎樣做才可以不得失於所有人,要怎樣才能設想每個人以後的心情。
我希望去找一條讓所有人都幸褔的路,可是,
「砰」一聲,粘乎乎的血緩緩流到木地板上,人經已倒在地上。我根本,不懂得預見未來。
日子不留情地繼續向前走,城上依然風光無限,鶯燕亂語,城下則煙波拍岸,在時稠時稀的水氣之中,一眾紅顏笑語嫣然,好一幅盛世景象。
不過,人間的城市再繁華璀璨都與他楊戩無幹。待他慢慢睜開眼來,隻聽得窗外霏霏細雨的滴答之聲,房裏氤氳著沉香木的幽香,清清淡淡的,沁人心肺,把外麵的世俗紅塵都隔了開來。
睡了好久了吧,頭還有點暈。
正待坐起,隻覺胸口微疼,同時間瞧見沉香坐在木床旁邊的一張小凳,上半身正伏在床上呼呼嚕嚕地沉睡著。他們二人的手腕上同樣用布包裹著,沉香握著他的手,緊緊的,唯恐他會走掉似的。楊戩略加思索,記起自己對付魔禮青之際被魔禮海偷襲而重創,是沉香急亂中發揮潛力,突圍而出吧?
眼見睡得正沉的沉香好像清減了些,清秀年輕的臉上卻有淺淺的淚痕,一刹間,憐愛之心油然而生,正欲挪開他的手,沉香下意識間卻把他的手捉得更緊了。楊戩苦笑,隻好暗暗運勁。悄悄按捺著痛楚下床,輕手輕腳,把他抱了起來。沉香的頭枕在他懷裏,夢囈地呢喃了一聲舅舅。楊戩心中一怔,把他抱到床上,小心蓋上被子,低歎:「別要著涼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