際想著的煜叔最終把車停在站前,熄火後,正色道:“你能說話嗎?”

特種兵遲疑了下之後緩緩點點頭,煜叔道:“那麼好,到現在為止我委托你的任務已經結束了,不必再為了喬裝逼真而裝失聲。現在告訴我,你知道你們總部在哪個城市?”

特種兵張了張嘴,然而大概時間久不發生,一下子無法出聲,竟張了幾次才用喑啞的聲音勉強道:“不知道。”

煜叔一聽,臉色都變了,不是為了那個“不知道”的答丅案,而是——為什麼是東北口音啊!

煜叔看著那張自己前世的臉,前世的嘴,說出一口大碴子方言,真是崩壞得夠徹底的了。難怪扮桑煜他要裝失聲!就這口語發音一張嘴就露餡了!

然而該忍還是要忍,送佛要送到西。

這人既然神誌方麵有些問題,又受過官方的刺激和那組織的長時間囚禁,真的沒有地域的概念了也說不定,就算逼問他也未必有結果。

煜叔又道:“那麼你有什麼想去的地方?”

特種兵就搖頭說:“沒啥。”

煜叔道:“還記得你家在那裏嗎?”

特種兵露出一個哥特式的僵硬神往表奇怪來,僵了五分鍾之後,解凍道:“發大水,半個屯子都沒了,我爹我娘我家大黃狗都被衝走了,我將巴地活下來。”

煜叔扭過頭去,不忍猝聽,為那個說東北話的“自己”倒吸兩口冷氣。

他決定不說那麼多,讓特種兵在車裏等,親自下車去買了到那當初把特種兵找回來城市的車票——最簡單的“從哪裏來到哪裏去”原則。

就好比失物認領的話還是要在撿到東西的原地等最好。

幾乎沒有坐過火車的煜叔沒想到火車站的人竟然這麼多,售票窗口更是排起了長龍——正趕上學生返校還是什麼的小高峰期。耐著性子排了半小時,輪到他的時候售票員斬釘截鐵道:“明天一早八點來這買第十天的票。”

……果真請神容易送神難啊

本來想自己解決事情的,看來這麼技術的問題還是要找那個萬能的經紀人才行,煜叔給阮仲渠打電話……

四十分鍾後,煜叔已經拿到下一班通往北方某市的車票。

離開車還有一個小時,煜叔想起剛剛特種兵那被自己打斷的一餐,有點過意不去,還是去超市買了點肉食給他帶上。

接過來的時候特種兵很顯然受了點感動,道:“大哥,你人真好!之前的雇主都說要找人把我幹趴下啥的。”

煜叔倒吸一口冷氣,道:“你別說話了。”

特種兵雖然還想說點啥,然依言噤聲。

煜叔把車票和一遝鈔票遞過去,道:“我們之間的雇傭關係到此為止了,這點是給你的路費和一點小費,你回去最開始的地方,等著你們的人和你聯絡好了。”

特種兵遲疑地接過錢,又發起了哥特式僵硬的呆。

煜叔本不想和這人再有什麼瓜葛了,然而不親眼看著他離開的話還是怕生出什麼枝節來,故而還是耐著性子幹陪了一陣,直到廣播裏說車進站了,煜叔才鬆口氣地催促特種兵離開,並看著他一步三回頭地融入進站的人群,順著人的洪流走進檢票口……

回程煜叔鬆了鬆領口,由衷地感覺終於又完成一件事情,塵埃多頂,離過去的自己又遠了些,昔我往矣……昔我往矣……

在去荷裏活的前一天晚上,煜叔最後處理完手頭的一點零碎事務,回到位於海濱別墅的家——或者說暫時租住地,明天一早他將要離開這裏,下一站遠在大洋彼岸。

他家門口的台階上正襟危坐著一個人,隻是遠遠看到哪輪廓就讓煜叔大吃一驚,幾乎以為是特種兵來了,及至走近了,那人起立,一看,不是特種兵還是誰!

煜叔道:“你,怎麼又回來了?!”

特種兵有點窩囊地低下頭袖著手道:“我、我……”

煜叔最不愛聽他說話,擺手道:“什麼也不要說了。請回到你該去的地方,如果沒有地方可以就隨便找個地方落腳紮根,總之你記得——我和你沒有關係了。”說罷,路過對方,走進屋子,關門落鎖。

一夜好夢。第二天起來陽光明媚水木年華,煜叔拎起一隻小箱子,利落地打開門,作別這臨時的寓所——差點被絆一跤。

地上蜷縮著睡著人一個……還是那特種兵,此刻猛地醒了,跳起來蓬頭垢麵地看著煜叔,眼巴巴的。

煜叔皺眉頭,隻說了句:“不要跟過來。”然後便再次路過他,開車去機場了。

在車上,煜叔雖然心情稍稍晦暗了下,然而隨即便被迎麵吹拂的風驅散了陰霾。

他即將離開這個城市,這個國家,還有什麼能夠阻擋他和過去一刀兩斷呢?沒有了——他是坐最好的飛機離開的,沒有什麼能追的上那個速度……

半年後,煜叔從片場回到下榻的賓館,賓館的服務生禮貌地告訴他有人找,服務生閃開後,煜叔就看見特種兵那張前世今生的臉,巴巴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