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鏡便立即想了起來。

當夜在海邊,那個哭泣的母親曾說過,被用來祭祀的“童女”的爹是海上失蹤的漁民,娘又在祭祀那日撞祭台而亡,隻剩下小女孩獨自一人,便被太子帶回了宮中。

隻是水鏡沒有想到,這小娃娃竟是會稱太子為“哥哥”,這在宮裏似乎並不合乎禮法。

不過,合不合乎禮法向來不是水鏡愛管的閑事,他更好奇的是這麼小的孩子為何會在宮裏到處亂跑。

還沒等他詢問,解無移已是低頭問道:“雀兒,周姑姑呢?”

自打這小娃娃進了宮,一直都是周姑姑照顧她,周姑姑做事向來小心謹慎,不像是能把孩子弄丟的人。

小娃娃把腦袋埋在他肩上,悶聲道:“睡覺。”

解無移摸了摸她軟軟的頭發,嗔怪道:“那你是偷跑出來的?”

小娃娃聽了這話,也不知想到了什麼,不僅沒有緊張,反而破涕為笑,點頭不好意思地“嗯”了一聲。

水鏡聽解無移一口一個“雀兒”,不禁有些好奇,輕輕拍了拍小娃娃的手臂,柔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娃娃伏在解無移肩頭的小腦袋稍稍偏過來些,眼睛還因方才流淚而顯得有些溼潤,但卻已是露出了甜甜笑意,兩頰各有一小小酒窩若隱若現,她看著水鏡眨了眨眼,答道:“煙雀。”

“燕雀?”水鏡笑了,“你是不是還有個哥哥叫鴻鵠?”

小煙雀不大理解這話的意思,更不懂水鏡在笑什麼,但還是一本正經地搖了搖頭,道:“哥哥不叫鴻鵠。”

水鏡愣了愣:“你還真有哥哥?”

煙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摟著解無移脖子的手又緊了緊,道:“哥哥叫太子。”

這下不僅是水鏡,連解無移也忍不住輕笑了起來,煙雀感覺到他胸口的顫動,仰頭奶聲奶氣道:“雀兒說錯了嗎?”

解無移笑著搖了搖頭,道:“沒有。”

“喔。”

煙雀得到回答,便又把腦袋轉向了水鏡,臉上有小小得意,仿佛是在說“你看我說得沒錯吧?”

解無移看向水鏡,解釋道:“師父,此‘煙’非彼‘燕’,乃是‘煙塵’之‘煙’。”

水鏡點了點頭,看著煙雀得意洋洋的小臉,不由得想逗逗她,問道:“雀兒,你叫太子哥哥,那我是太子的師父,你該叫我什麼?”

煙雀撅起小嘴,皺眉冥思苦想半晌,忽地眼中一亮,答道:“太師!”

水鏡和解無移皆是忍俊不禁,笑了好一會兒,水鏡才收住了笑,看著煙雀緩緩道:“明眸星燦笑靨深,童言趣語寄天真,千般可人萬般巧——”

他抬起手輕輕刮了一下煙雀的鼻尖,這才念出最後一句:“疑是仙姬落凡塵。”

煙雀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雖是聽不太懂這幾句的意思,但似乎明白這是好話,咧嘴甜甜一笑,朝著水鏡張開了手臂。

水鏡一愣,隨即明白她是要讓自己抱,想到右手上還有血汙,便伸出左手去將她接了過來。

煙雀“咯咯”一笑,軟糯糯地喚道:“太師哥哥。”

水鏡又被逗樂,悶聲輕笑地應著。

解無移騰出了手來,將方才給煙雀擦眼淚的手帕拿在手中,低頭托起水鏡右手替他擦拭起了血汙,一邊擦一邊道:“師父總為他人賦詩,何不抽出些才思給自己換個名字?”

水鏡攤手任由他擦著,漫不經心道:“怎麼,為師的名字不好嗎?”

解無移緩緩道:“倒也無甚不好,隻是聽國師說,師父這名字還是和條鯉魚共用的,總歸不算是獨享。”

水鏡有些意外,調侃道:“我記得你說過國師並不是個多言之人?他為何要跟你說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