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丘點了點頭:“共淵三人當年選擇將龍血樹種於南山,想來那山巔土質或許有其特殊之處,我打算再去看看。反正煙花仍可傳訊, 他日若是有何要事, 你們再知會我回來便是。”

還未等季青臨應下,他再次露出了一臉慈祥, 補充道:“比如,請我回來喝個喜酒。”

季青臨與解無移對視了一眼,銀鑼和石不語吃吃笑看著他們,釋酒漠然擺了擺手道:“走吧走吧,慢走不送。”

伏丘頷首轉身,幾人目送他離去,隨後依次登上了馬車。

上車後,五人一時也不知要去何處,便索性吩咐車夫原路返回,往虞都行去。

這一路上,銀鑼嘴皮子一刻不停地喋喋不休,像是根本不知疲倦,惹得季青臨十分懷疑自己不是將玉佩給了皇上而是給了她。

“太師哥哥你是不知道,當年我們本打算……結果允和他……”

“哦!對了,六百年前幻機閣造出了一件……”

“啊,還有還有三百年前……”

季青臨本還聽得聚精會神,可到最後實在是神困體乏,上下眼皮不停打架,哈欠連天地倚在解無移身上昏昏欲睡,耳中聽著銀鑼念經般的絮叨,鼻中“嗯”,“哦”,“哇”地敷衍著。

解無移無奈苦笑,隻得一手攬著季青臨,另一手向銀鑼做了個手勢,示意她先暫時歇歇。

抵達虞都後,幾人直接回了四季穀,鬧了一路的銀鑼終是露出了一絲倦容,石不語和釋酒也是一臉疲憊,紛紛撐不住了似的擺著手前往了各自在穀中的居所。

季青臨和解無移在路上好歹還相互倚著歇過幾刻,此時倒是十分清醒,遙望著那緋櫻掩映中的飛鳥閣,季青臨忽道:“我想起來了,你那閣中連張床都沒有。”

解無移道:“不是要浪跡天涯?”

季青臨笑道:“天涯雖好,歸處亦是不可或缺,浪膩了總還是要回家的。”

這一個“家”字讓解無移心尖微微一顫,溫聲道:“那便添一張。”

“嗯,必須添,”季青臨一本正經補充道,“要又大又結實的,能在上頭倒立劈叉翻筋鬥那種。”

“……”解無移無語片刻,但最終還是點頭笑道,“好。”

季青臨滿意一笑,拉著解無移往湖心小島行去。

解無移本當他是要去東山,誰知上了樹冠亭中,他卻是轉了方向踏上了通往南山楓林的吊橋。

解無移疑惑道:“這是……”

季青臨一邊拉著他繼續走一邊道:“我去拜拜我自己。”

解無移輕咳一聲,雖是覺得這行為實在古怪,但也並未攔阻,由著他拽到了楓林之中。

兩座墓碑靜靜立在如血紅楓之下,位置與千年之前絲毫不差,右邊那座屬於水鏡,而左邊那座則是虞國國主與國後的合葬。

季青臨隨意看了一眼右邊的墓碑,便見其上刻著兩列未著色的虞文:

君埋泉下泥銷骨,

我寄人間雪滿頭。[1]

季青臨心中一揪,沉默片刻後硬是擠出個笑來轉頭看向解無移打趣道:“當年你可還是不老之人呢,連白發都不曾生過,何來‘雪滿頭’?”

解無移一眼便看出了他這是故作輕鬆,但卻也不拆穿,隻順著他的話道:“原詩以雪喻白發,而我將它借來此處,雪便真的是指雪。”

當年他回四季山時,山中早已四季不複,空餘皚皚白雪,他不記得自己在那漫天飛雪中究竟站了多久,隻知道,那是真正的“雪滿頭”。

季青臨深知那段時光對於解無移而言會是怎樣的痛楚,心中不禁懊惱自己方才那話有些不過腦子,忙拉著他離開那墓碑,大步邁至左邊那處國主與國後的合葬墓前“噗通”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