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高祖學藝(1 / 2)

“以行善為根,以積德為本。”

王守道說過的這句話,後來成了我們家的家訓,一直傳到現在。我希望,在我之後,它會繼續傳下去。

我高祖父從那天開始,正式隨王守道學藝。咱就用“學藝”這個詞兒吧,我真不知道學這些東西該用啥詞兒更準確。

剛一開始,王守道啥也不教我高祖父,就是叫他每天夜裏看著計時用的燃香,到了時辰以後,跟他一起出去打更。

古時候一夜需要打五更,第一更,叫打落更,時間是現在的晚上七點左右;第二更,叫打次更,晚上九點左右;第三更,叫打鬼更,晚上十一點左右,言說這個時辰,陰曹地府裏的小鬼就會跑到陽間來玩耍,活人撞鬼一般都在三更以後,也就是現在的晚上十一點以後;第四更,叫打晨更,淩晨一點左右;第五更,叫打末更,也叫打雞更,淩晨三點左右,末更打完以後過不了多久,雞就該叫了,這時候陰曹地府的小鬼回陰間,陽間的人們呢,基本上也就該起床了。

打更的時候王守道和我高祖父一前一後,王守道喊著說辭走在前麵,我高祖父敲著梆子走在後麵,每天如此。

我高祖父當時雖然年輕,卻沒有年輕人那種心浮氣躁的心態,很穩重,師傅不教他本事,他也不著急,每天叫幹啥幹啥。

直到三個月後的某一天,準備打落更的時候,也就是打頭更的時候,王守道對我高祖父說:“宣義呀,到今天你跟著師傅九十九天咧,常言說,看人九十九,生旦淨末醜,你跟著師傅九十九天咧,師傅也看了你九十九天咧,我看你這孩兒真不錯,人實在,是塊傳家嘞好料子,從今天開始,師傅就傳你點兒簡單的口訣,等你把口訣背熟以後,師傅再傳你別勒。”

宣義,是王守道給我高祖父取的字,我們家祖上不是啥書香門第,家裏人能給取個像樣的名字已經很不錯了,沒那麼多文縐縐的道道兒,但是王守道總不能直接喊自己徒弟的大名,就給我高祖父取了這麼一個字號。

從王守道和我高祖父說過那句話以後,每天晚上就剩我高祖父一個人打更守夜了,用王守道的話說,這是叫他練膽兒,抓鬼人如果不把膽子練出來,本事再大也是個白搭。

從那天起,我高祖父一邊打更練膽兒,一邊背誦那些驅鬼、抓鬼、招魂等等口訣。說真的,我高祖父這人除了實在之外,沒啥突出的地方,大字不識一個,學這些東西,資質差了點兒,足足打了半年更他才把這些口訣全部背熟。我奶奶當年背口訣的時候隻用了半個月,我笨了點兒,也不過用了兩個月,當然了,這跟年齡也有很大關係,我高祖父學的時候比較晚,不像我們,從小學起,接受新鮮事物的能力比較強。

半年以後,王守道開始教我高祖父一些實際用到的物品,用當代時髦的話來說,就是法器,我們稱它們為“行器”,念hang,不念xing。

一般的行器有,紅頭繩、桃木楔、墳頭柳、墨鬥線等等,這些是最普通的,也是最常見的,也有些不普通不常見的,以後會提到的。

前麵說了,我高祖父資質一般,口訣加這些行器,我高祖父前後總共用了兩年半的時間才完全掌握。

三年後,也就是我高祖父二十三歲那年,就在這一年,我高祖父才正式跟著王守道學習一些實質性的東西。所謂實質性的東西,其實主要就是實踐,這個時候每次有人找上門來求助,王守道就會帶上我高祖父一起去,之前一直沒帶他去過,隻是給他口述過一些抓鬼驅邪的方法,從沒讓他實際操作過。

等接觸到實質的東西以後,難纏點兒的,我高祖父在一旁看著,王守道親自動手,一邊施術,一邊苦口婆心的教,言傳身教。容易點兒的,由我高祖父動手,王守道在一旁看著,哪裏不對了,出言提醒一句。

可以說,我高祖父比我和奶奶的優勢就在於,過去那些邪乎事兒多,他經曆過的、見過的也多,可以說實戰經驗豐富。到我奶奶那一代還好些,兵荒馬亂的邪乎事也不少,可是到了我這一代,積年累月不見一回,就是遇上了,也不過是些小打小鬧兒,什麼迷路了(鬼砌牆)、上身了(鬧撞客)、小孩兒夜哭了(大人夜出,帶到家裏不幹淨的東西),當然了,也遇上幾次厲害的,這個,得等到講我自己的經曆時再說。

咱把時間再返回到我我高祖父那時候。1855年春,也就是清鹹豐五年春,乙卯年,這年我高祖父二十八歲,父親去世;次年秋,也就是1856年秋,母親去世。這時,高祖父的兩個弟弟和一個妹妹均已成家,高祖父卻依舊單身一人,依舊在隨著王守道學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