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頭說到這兒,我高祖父急著問道:“後來咋樣兒啦?”
捕頭看了我高祖父一眼,一臉心有餘悸,一麵回憶一麵說:“後來……後來洞外那些兄弟進來咧,十來個人一起上才把他摁住……唉,我帶去哩十幾個兄弟,一個瘋咧,兩個重傷,三個輕傷,洞裏邊兒那些東西呀,俺們也麼心思挖咧,後來俺往洞裏看了一眼,洞裏還有六七個壇子麼搬出去,這個時候哩,全碎咧,洞裏一下子變的陰森森咧……”
聽捕頭說到這兒,我高祖父心裏一緊,明白村長幾個人為啥晚上能聽到孩子哭聲了。
我高祖父趕忙又問:“到底碎了幾個壇子?”
捕頭想了想,說:“俺們搬出來七個,現在洞裏邊兒應該還剩六個吧。”
“全碎咧?”
“全碎咧,可能是俺們在跟我那兄弟打鬥哩時候碰碎嘞。”
捕頭說到這兒,我高祖父這酒再也喝不下去了,碎了六個壇子,這意味著什麼,他心裏很清楚,而且這些壇子很可能是讓那個被附身的捕快打碎的,要是給其他人打碎的,那被附身的就不止一個了,到時候場麵會更慘烈。
這時候我高祖父突然又想起了什麼,趕忙又問捕頭,“那些壇子裏邊兒,有十二個新壇子,一個老壇子,那個老壇子碎了麼有?”
捕頭又想了想,說:“老壇子……麼碎,現在在縣衙放著哩,後來俺們把傷員跟那些搬出來的物品全都運回了縣衙,縣太爺見俺們挖個東西弄成了這樣兒,也害了怕,就不再派人挖咧,他自己親自上衛輝府找府台大人稟報咧,到現在還麼有回來。”
捕頭後麵的這些話,直接被我高祖父忽略了,他一聽捕頭前麵說的,老壇子沒碎,長長出了口氣,新壇子裏封的都是些小孩兒魂魄,也可以說是些新鬼,對付起來容易很多。那個老壇子裏,我高祖父估計封的是個老鬼,看那壇子陳舊的樣子,至少在五十年往上,要是給老壇子裏的鬼跑了出來,再加上眼下一群小鬼兒,恐怕就是他師傅王守道複活,師徒聯手也未必能製住它們了。
捕頭這時候一臉懊悔,喝了一口酒接著說:“劉先生呐,您之前讓俺們別碰壇子,俺當時還奇怪哩,裏麵到底裝哩是啥,咋還不能碰咧?後來抓著那幾個道士一審,他們說,裏麵裝哩是鬼,俺當時不相信,跟那幾個道士說,這世上根本就麼有鬼,少給俺妖言惑眾,現在想想,俺那兄弟……是、是……劉先生,俺那兄弟是給鬼上了身吧?”
“對。”我高祖父點了點頭,又問他:“你那位兄弟現在咋樣兒咧?”
捕頭說:“俺們幾個人把他弄出洞以後,他就昏過去咧,到現在還麼醒,今天俺來找你,一是說請賞那件事兒,二就是想請劉先生去給俺這個兄弟看看,看是不是鬼上身咧,給他驅驅鬼……”
我高祖父聽捕頭這麼說,在心裏歎了口氣,從捕頭先對自己說請賞、然後再說他這個兄弟被鬼上身來看,這麼正直的一個捕頭,卻把自己的任途,看的比手下人的性命重要,這或許就是官場吧。
之後,捕頭又趁著酒醉,絮絮叨叨說了些其他的,無非是些官場黑暗、任途不順、勾心鬥角之類的,我高祖父對這些不感興趣。
下午,我高祖父在村裏借了輛馬車,捕頭坐在馬車上指著路,兩個人來到了那位被鬼上身的捕快家裏。
這捕快也住在黃河南岸,三王莊東邊的一個小村子。這捕快一般不回家,都是住在縣衙的,現在不省人事了,這才被捕頭他們幾個送回了家。
到了那名捕快家裏以後,捕快母親在家,正守在捕快床邊抹眼淚,看著挺絕望的,可憐天下父母心。
捕頭帶著我高祖父進門以後,經捕頭一介紹,那老母親一聽是王半仙的徒弟劉義,顯得分外激動,直接就要給我高祖父下跪。我高祖父誠惶誠恐地攙住她,安慰了幾句。
這老母親早就聽說過我高祖父和王守道的名頭,畢竟這村子距離三王莊不算遠,兒子成了這樣兒,這老母親就想到了我高祖父,不過捕頭打著保票對她說能找人救她兒子,這老母親也就不再想其他的了。
這名被鬼上身的捕快,大概二十歲出頭的樣子,可能因為家境不怎麼樣,還沒成親。我高祖父來到他床前一看,見他臉色發白,雙眼緊閉,先用手在他鼻下探了探氣,然後抓起他一隻手,用自己的拇指和食指壓在他中指末端指節上把了把,就跟把脈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