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好一會兒,歎了口氣,我太爺這才說道:“我當時受聶將軍身邊一名心腹所托,暗中混進那支劫掠了聶將軍家人的義軍裏,聶將軍想讓我把他的家人救出來,可是等我趕到地方的時候……嗬嗬嗬嗬……”話沒說完,我太爺居然笑了起來,雖然在笑,臉上的表情卻是又憤怒又痛苦,緊跟著,我太爺輕輕擺了擺手,“不說了不說了,都是過去的事了……”又歎了口氣,我太爺話鋒一轉,“眼下這無頭惡鬼,就像當年的你十一叔呀,死的不甘心,死後鬼魂化煞,還想再拉起他的兄弟跟小日本兒們接著……”
“哎呀!”
我太爺話沒說完,我奶奶“哎呀”一聲,好像突然間想起了啥急事兒似的,猛地一扭頭,朝鎮石那裏看了一眼,也顧不得再聽我太爺說啥,一轉身,慌慌張張朝鎮石方向跑去。
我太爺見狀先是一愣,隨後一驚,一臉焦急,他這時候也意識到了啥,不過他是跑不動了,隻能快步朝鎮石那裏走去。
等我太爺走到鎮石跟前,就見我奶奶蹲在離鎮石不遠處的胡氏跟前,雙手正在快速解著胡氏脖子裏的綁鬼繩。
我太爺走近一看,就見胡氏這時候,身子直挺挺的,像條擱在岸上的魚,嘴大張著、眼睛瞪著、舌頭伸著,一張原本煞白的臉憋得脹紅,四肢還無自主意識的輕微抽搐著。胡氏這時候的樣子,就跟上吊的人臨死前的樣子差不多,不用說也知道,是給脖子裏那根綁鬼繩勒的!
我太爺懊悔地把手裏的拐棍朝地麵狠狠墩了一下,“怎麼把她給忘了呢!”
我太爺話音剛落,我奶奶把胡氏脖子裏的綁鬼繩解開了,就聽胡氏喉嚨裏“咕嚕”一響,我奶奶好像察覺到了啥,趕忙向後撤身,剛退出兩步,“噗”地,一口白沫兒打胡氏嘴裏竄起半尺多高……
胡氏被無頭惡鬼附在身上朝鎮石這裏過來的時候,我太爺和我奶奶在小土坑裏商議了一下對策,最後決定,由我太爺走出土坑兒吸引胡氏的注意力,我奶奶拿著綁鬼繩趁胡氏不備,繞到她身後下手。不過,等他們把無頭惡鬼從胡氏身子裏打出來以後,兩個人注意力全轉移到了無頭惡鬼那裏,忽略了那根綁鬼繩還在地上胡氏脖子裏勒著。
惡鬼在胡氏身體裏的時候,胡氏有惡魂撐著,不會出啥事兒,但是惡鬼一旦從她身體裏出來,綁鬼繩要是還在她脖子上勒著,那胡氏就跟上吊無異了。再者,惡鬼被打出來以後,胡氏的身子非常虛弱,憑她自己,根本解不開綁鬼繩。
這時候,見胡氏嘴裏噴出一口白沫兒,我太爺和我奶奶同時鬆了口氣,被惡鬼附身的人,惡鬼一旦被打出來,被附身的人嘴裏就會吐白沫兒,胡氏之前之所以沒吐白沫兒,那是因為綁鬼繩勒住了喉口,導致她吐不出來,這時候白沫兒噴了出來,說明壓在胡氏腔子裏的那口活氣通了。
隨後,我奶奶從身上掏出一塊手帕,把落在胡氏臉上和頭發上的白沫兒擦了擦,因為之前綁鬼繩套在胡氏脖子裏,附在胡氏身上的惡鬼用手不停抓撓,把皮都抓破了,這時候胡氏脖子裏皮開肉綻,雖然沒啥大礙,看上去血呼啦的也挺怕人。這時候也沒條件仔細處理,我奶奶從隨身包袱裏掏出一根四指寬的紅布綾子,給她脖子裏輕輕匝了幾圈。
胡氏這時候眼睛緊緊閉著,不過胸口有輕微的起伏,口鼻裏也傳出遊絲一樣的氣息,看來綁鬼繩解的還算及時,沒出現那種叫人擔心的場麵。
係好布綾子,我奶奶給胡氏把了把脈,脈搏雖然微弱,還算平穩,已經沒啥事兒了,隻是醒來還需要一段時間。隨後,我奶奶又從隨身包袱裏抽出一根雞血條,係在了胡氏右手腕上。
我太爺這時候走了過來,蹲下身子看了看,沒說話,把之前用縫衣針刺破的那根手指頭用力擠了擠,擠出血以後,在胡氏的眉心、手心分別抹了抹,最後,讓我奶奶捏開胡氏的嘴,又在胡氏的舌根兒滴了幾滴。其實用少量溫水把血化開,吞服下去效果會更好,不過這時候沒那條件。
做完以上這些,胡氏並沒有轉醒,兩個人就商量著把胡氏背回去。
當時那年月兒,男女觀念還是很陳舊,再說我太爺都快八十歲了,就是能拋開那些男女觀念叫他背,他也背不動了。
最後隻能我奶奶來背。我奶奶個頭兒其實不算小,就是老年的時候,我看著她的身高至少也在一米六以上,反正站在一群老太太裏麵顯得人高馬大,屬於身體比較健壯的那種,而且身上全是山裏人吃苦耐勞的基因,能吃苦,有氣力。
在我太爺的幫助下,我奶奶把胡氏背在了身上,居然一路不歇,一口氣把胡氏背回了村子。
我太爺家雖然和胡氏是一個村子的,卻不知道胡氏是哪一家的媳婦兒,也不知道她家具體住在哪兒,最後沒辦法,隻能背回我太爺家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