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三年前,大有夫婦所在的小村子裏,來了個中年人,身邊還帶了個男孩兒。中年人看著有四十多歲,男孩兒看著有五六歲。中年人管那男孩兒叫“阿旺”,男孩兒管中年人叫“阿爸”。
這一大一小兩個好像是父子,看著不像是本地人,身上穿的衣服倒是沒啥,跟當地人差不多,不過從那長相一眼就能看出不一樣。中年人身子瘦弱,走起路來輕飄飄的肉不附骨,沒有本地人那麼渾厚偉岸腳踏實地;孩子長得輕背細腰、彎眉長眼,咋一看跟個小姑娘似的,皮膚也很細嫩水靈,沒有本地孩子那種夯實粗糙。再者,中年人舌頭像短了一截兒似的,滿嘴蹩腳生硬的官話,那孩子滿嘴嘰裏呱啦的,說的好像是南方話,除了中年人,誰也聽不懂。村裏人猜測,他們可能是南方人,於是就管中年人叫“南蠻子”。
這個南蠻子中年人倒是挺有錢的,高價在村裏買了座現成的宅子,帶著孩子住下了,吃的用的,全是花錢從村民手裏買去的。就因為舍得花錢,對每個村民也都挺客氣,漸漸地,村裏人也就接納了這個說話蹩腳的南蠻子。
不過,中年人帶著孩子在村裏住了不到一個月,宅子附近的村民很快發現,這南蠻子的行為有點兒古怪,白天基本上不出門,房門緊閉著,就連那孩子也不出來找其他孩子玩兒。每到日頭快落山的時候,中年人打開房門,拉著孩子出來,在村裏也不停,帶孩子就進山,一直到天色徹底黑了以後才回來,天天如此,風雨不改。有些好奇的村民就問他,老是傍黑兒進山,去幹啥呀?中年人總是笑容可掬地硬著舌頭回答說,你們這裏的山很好,帶孩子到山裏走走,看看風景。
中年人這話,讓那些問他的村民都覺得不能理解,山裏不就有些草有些樹嘛,再說天都要黑了,還有啥好看的,有些好心的村民就提醒他,天一黑山裏的狼群就出來了,你還帶著個孩子,狼群就喜歡叼小孩兒,進山可得小心點兒。中年人聽了,隻是朝那些好心的村民笑笑,不再跟他們多說一句。
就這樣,中年人帶著孩子一口氣在村子裏住了三個多月,這時候,打春天來到了夏天。
山裏的夏天,一到晚上特別涼爽,站在山頂看看落日、吹吹山風,周身清爽,特別美好。不過,就是有一點兒不美好,要是在山頂站的時間長了、天色徹底黑了,你就會發現不遠處的草窠裏、樹後麵,嗖嗖嗖黑影亂竄,這時候要是不趕緊回家,停不了一會兒想走都走不了了,莫須裏嗷嗚一聲嘶嚎,一群流著口涎的野狼就會把你團團圍住。特別在月圓之夜,天一擦黑兒,月亮一冒頭,最好就別再出門了,圓月可能對狼來說有著啥特殊的意義,這天的狼特別亢奮,不但四下裏攻擊人畜,還會跑到山尖兒上,仰起血漬未幹的長嘴對著圓月嗷嗚嗚長嚎,嚎聲回回蕩蕩、悠長悲涼,聽上去十分的恐怖嚇人。我小時候經常跟我奶奶進山幫人處理邪乎事兒,也遭到過野狼攻擊,有時候趕上圓月之夜住在山裏,那狼群嗷嗷一叫,我這裏直接嚇得就尿床了,直到現在還有心理陰影,到我們市裏的人民公園,我寧願去看老虎,都不去看狼。
言歸正傳。有這麼一天,傍晚時分,中年人居然一個人出門兒了,而且他這次也沒進山,在村子裏轉了一圈以後,砰砰來敲大有家的房門。
大有打開門一瞧,見是南蠻子中年人,感覺挺意外,因為他們夫婦兩個從沒跟中年人交際過,中年人住進村子也快小半年兒了,彼此甚至連一句話都沒說過。
把中年人引進屋裏,又給他倒了碗水,大有就問中年人找他們兩口子幹啥,因為看中年人這架勢不像是來串門兒的,肯定是有事兒。
中年人笑眯眯的,很和善,眼睛看看大有,又看看小珍,開口問他們,你們兩口子成親幾年了。
大有不知道中年人問他們這個是啥意思,不過又不好意思不回答他,就回答說,快三年了。
中年人聽了,又問,都三年了,是不是特別想要個孩子?
中年人這話戳到了夫妻兩個的痛處,夫妻兩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臉無奈。
中年人接著又說,我有個問天求子的小法術,隻要做場法事,就能讓你們兩口子在來年抱上大胖兒子。
大有兩口子雖然都是老實人,不過中年人這話讓他們不敢相信,村裏的郎中都沒法子,他一個南蠻子有啥法子。
中年人見大有夫婦兩個不相信他,一捋自己左手臂上的袖子,露出了前半截小臂,就見在中年人小臂腹麵,也就是小臂內側,紋著一條黑龍,幾乎占據了整條小臂,龍身隱隱泛著青光,張牙舞爪,有點兒嚇人。
不待大有夫婦兩個細看,中年人放下袖子,遮住黑龍,對夫婦兩個說道,我乃南疆山林中修行的夷人,數年前偶遇一神仙,神仙見我潛心修行,便賜了我一副墨龍真身,現在已是半仙之體,飛天遁地、無所不能,如果你們兩個真想要孩子,我隻需做一場“問天求子”的法事,你們夫婦兩個明年就能抱上大胖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