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奶蹙緊了眉頭,心裏多少來了點兒火氣,有道是有仇報仇、有冤報冤,誰跟你們有仇,你們找誰去呀,至於把這一大家弄成這樣兒嗎?一轉身,我奶奶帶著一身火氣,快步離開了薛家。
歆陽子見了,趕忙打後麵追上我奶奶,歆陽子問道:“白仙姑,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我奶奶回頭看了歆陽子一眼,篤定回道:“亂葬崗!”
解開拴在老薛家門口兒的毛驢車,我奶奶從車裏拿起鞭子,一扭身坐在車子前轅右側,歆陽子見狀,也趕忙隨我奶奶上了車。
等歆陽子坐穩當以後,我奶奶掄起手裏的鞭子在驢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鞭子,小叫驢兒吃疼,撒開蹄子跑了起來。
驢車顛簸著出了村子,歆陽子坐在後麵問我奶奶,“白仙姑,你為何要去亂葬崗呢?”
我奶奶沉吟了一會兒,解釋道:“眼下看來,老薛家這事兒大多跟那對慘死的母女有關係,那女兒肚子裏的蛇胎是那蛇精幹的,不過老薛家這幾個兒子的死,應該是那對母女鬼魂幹的。”
“何以見得?”歆陽子又問。
我奶奶解釋道:“因為在薛家這幾個兄弟身上……前後出現的情況不太一樣,種種跡象表明,他們的死不是同一條鬼魂或是精怪所為,您看薛老二和薛老三兄弟兩個,臨死前都跑到龔氏床邊說了一聲,像他們這種情況是被迷惑了心智,能夠惑人心智、讓人自殺的邪物,道行一般都不會太低。再看薛老大,他並沒有跑到龔氏床前說話,這說明害死他的那東西道行低,還不具備讓薛老大跑龔氏床前說話的能力。後來,薛老四中邪,在地上又爬又咬人,他這個很明顯,很明顯是給那蛇精附了身。相較而言,這蛇精道行更低,雖然能附在薛老四身上,卻連讓薛老四自殺的能力都沒有,這足以證明薛老大、薛老二、薛老三,並不是蛇精害死的,再說了……”說到這兒,我奶奶停了下來回頭衝歆陽子一笑,又說道:“道長您也別見怪,以您的能力就能把那條蛇精從薛老四身上趕出去,可見那蛇精的道行。”
歆陽子一聽我奶奶這話,慚愧地朝我奶奶賠了個笑臉,拱了拱手說道:“白仙姑所言甚是。”
我奶奶接著又說道:“我認為薛老二、薛老三,是給那母親鬼魂害死的,薛老大是給那女兒鬼魂害死的,後來薛老四從觀裏跑下山,像是被啥東西附身了,附在他身上的應該也是那女兒的鬼魂……”
“仙姑是說,殺死薛老大和龔氏的,是那女兒的鬼魂?”
我奶奶點了點頭,說道:“我看這對母女鬼魂已經完全化煞,隻知道殺人報仇,不分好壞,要是再讓她們繼續下去,整個東村的人恐怕都會有危險。”
聽我奶奶這麼說,歆陽子緊緊皺起了眉頭,自言自語似的說道:“如此說來,那亂葬崗必須走一趟了……”
小叫驢兒被我奶奶趕的一路撒歡兒,兩個人很快回到了黃花洞。
小叫驢兒拴在山下山棗樹上,我奶奶沿小路徑直上山。這時候,已經快晌午了,來到黃花洞以後,歆陽子勸我奶奶先到觀裏吃點兒東西再進山,早上都沒吃東西,中午這頓再不吃東西,走山路肯定要吃不消了。
我奶奶笑了笑,沒聽歆陽子的。歆陽子見勸不住我奶奶,隻好隨我奶奶一起進山了。
兩個人在黃花洞這裏沒停,徑直朝之前那條進山的小路走去,就在他們剛剛爬上山梁,還沒來得及沿小路下到山梁另一邊兒時,身後突然傳來喊叫聲,兩個人居高臨下回頭一看,就見歆陽子的大徒弟站在觀裏最高的那座平台上,一邊揮手一邊喊。因為隔著一段距離,再加上山裏有甕聲,聲音聽起來很模糊,不知道這大徒弟在喊啥。
我奶奶對歆陽子說道:“是不是觀裏出啥事兒了,我看要不你回去看看吧,我一個人過去就成。”
“不必了。”歆陽子回了我奶奶一句,轉回身雙手攏到嘴邊,衝著平台上的大徒弟喊了一聲,“有事等為師回來再說……”
書說簡短。一個多小時以後,我奶奶和歆陽子來到了那片亂葬崗。
站在穀口,我奶奶從隨身包袱裏掏出兩根雞血條,抬手遞給歆陽子一根。
係好雞血條,我奶奶打算讓歆陽子在穀口等著的。誰知道歆陽子不同意,非要跟著我奶奶一起進去,並且,把身上那塊“四水令”也拿了出來。歆陽子說,這塊令牌威力極大,百邪不侵。我奶奶看了看那塊令牌,心下搖頭,當年我太爺身上帶了兩塊這樣兒的令牌,也沒見著“百邪不侵”,這些令牌恐怕隻是些信物,沒啥真正威力。
我奶奶想了想,又從隨身包袱裏掏出一根黑線,六尺多長。一頭兒遞給歆陽子,一頭兒自己攥著。歆陽子還是頭一次見我奶奶用黑線,一邊隨我奶奶往亂葬崗裏麵走,一邊問我奶奶,“白仙姑,這黑線作何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