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親兩個這時候,真應了那句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聽王思河這麼一問,我父親一屁股坐回床上,猶豫起來。就在這時候,房門給人“咣”地一下撞開了,兩個人一驚,同時朝房門看去。
打外麵闖進來一個人,定睛一看,不是別人,正是小茹。小姑娘慌慌張張的,抬眼朝整個房間裏一掃,見我父親兩個在門邊不遠處的床上坐著,又見房間裏沒旁人,反手關上房門,快步朝我父親兩個走了過來。
我父親兩個見小姑娘這時候神色慌亂,有點兒不對勁兒,全都從床上站了起來。等小姑娘來到近前,沒等她開口,我父親先問她:“怎麼了小茹姑娘,出什麼事兒了?”
小姑娘回頭朝身後的房門看了一眼,好像擔心有人跟蹤她似的,見房門關的好好兒的,扭過頭對我父親兩個說道:“咱們得馬上離開這裏,這裏有人認識我。”
聞言,我父親兩個對視了一眼,王思河衝我父親砸了砸嘴,那意思,你看看,給我說著了吧。
我父親抬眼朝房門看了看,又朝幾個窗戶看了看,問小茹:“他看見你了嗎?”
小茹搖了搖頭,說道:“我看見她了,她是我初中同學。”
“那他知道你是紅星派的嗎?”我父親又問。
小姑娘又搖了搖頭,“不知道,不是,我是說,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我是紅星派的。”
我父親聞言鬆了口氣,坐回床上,在心裏琢磨起了對策。王思河問我父親,“哥,咱現在咋辦呢?”
停了好一會兒,我父親抬起頭看了看王思河跟小茹,說道:“要不這樣,你們先在這裏等一會兒,我到外麵看看情況,要是可以的話,咱現在就走。”
兩個人聞言,看著我父親都沒說話,我父親從床上站起了身,對小茹說道:“在我沒回來之前,你最好在這裏別出去。”小茹點了點頭。
王思河說道:“哥,我跟你一起去吧。”
我父親說道:“不用了,你留下來陪著小茹姑娘,我到外麵看一下就回來。”說完,我父親朝房門走去。
來到寢室外麵,又是另一番景象,之前來的倉促,而且暈頭轉腦的也沒好好觀察,這時候,我父親把這地方大致看了一遍。
這也是一個大院,比周建宏那所學校隻大不小,院子中間有個大操場,操場周圍無數房間跟樹木,感覺上很像是一座民兵訓練營。
院子的大門在正西方,操場的盡頭。這時候已經快到吃早飯的時間,操場上人來人往,一個個行色匆匆,看著挺忙碌。
我父親穿過操場信步來到大門這裏,兩扇鐵欄杆似的大門緊緊關著,在其中一扇大門上,還有個一人多高的小門兒,小門倒是開著的,不過門口有把門兒的,總共六個人,四個站在大門兩邊,兩個站在小門兩邊,六個人肩上都扛著步槍,看他們那樣子,整個兒就像進入了二級戰備狀態似的。
我父親腳下沒停,直衝衝朝小門兒走了過去,不過,怕啥來啥,我父親走到小門口那裏以後,兩個把小門兒的伸手把他攔了下來,其中一個問道:“這位同誌,你幹什麼去?”
我父親忙用方言回道:“俺到外麵轉轉,買點東西。”
“買什麼東西?”
我父親一頓,回道:“買……俺也不知道買啥,俺今兒個早上剛到你們這裏,俺家是山裏的,麼出過遠門兒,麼見過大城市,你們這個村兒真大,俺就想著吧,到你們村兒裏轉轉,瞧瞧稀罕兒。”
那人聽我父親這麼說,倒是客氣了幾分,一擺手,對我父親說道:“這不是村子,這是個鎮子,比村子大多了,你回去吧,今天不行。”
“為啥呀?”我父親問道,他表麵裝的又憨又傻,心裏卻著急的要命。
“今天戒嚴了,出入都要批條子,要不你去找我們的宋同誌批個條子,要不就等明天吧。”那人說道。
我父親憨憨地點了下頭,歪著腦袋傻傻地又問:“為啥要批條子咧?”
那人上下打量了我父親幾眼,反問道:“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呢,你是從哪兒來的?哪個派的?”
“俺、俺是從河南來咧,俺、俺是二七派咧。”我父親回道。
那人又看了我父親一眼,問道:“你的紅袖章呢?”
我父親聞言一愣,佯裝朝胳膊上看了看,說道:“哎呀,俺剛起來,忘帶咧,俺、俺這就回去帶上,這就回去帶上……”說著,我父親朝那人憨憨一笑,轉身離開,看門的那人倒也沒再說啥。
離開小門,我父親一邊往回走,一邊尋思,是不是找那個什麼宋同誌批個條子,隨後又一想,不行,跟他們這些人接觸的越多越危險,特別是跟他們這些紅衛兵頭子接觸,一句話招呼不到就會出事兒,批條子就算了,還是瞅機會自己逃跑吧。想到這兒,我父親徑直朝寢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