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的茹真真,又恨又後悔,恨我父親,後悔來到了這裏。
後來,玫瑰泉缺人手,大隊幹部問這些知青誰願意上山挖泉水,茹真真聽了一想,這也算是個機會,至少能擺脫賈富乾無休止的騷擾,跟著幾個知青就上了山。
當時,她並不知道我父親就在上山,當天晚上聽到從山梁上傳來的笛聲跟二胡聲,就跟同宿舍的一個女孩兒打聽,誰在演奏曲子,那女孩兒認識我們父親兩個,而且似乎對我父親也有好感(這是茹真真後來跟我父親說的),女孩兒說,吹笛子拉二胡的是兩兄弟,是某某村子的,茹真真心頭一動,又一問兩個人的年齡……
在這一刻,茹真真幾乎快要涼透的心,終於有了一絲熱乎氣兒。
她順著聲音,爬上山梁,她看到了兩個人的身影,等走近了一看……
茹真真想哭了,真想不顧一切衝過去抱住他,告訴他,為了找他,自己受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與此同時,一股恨意又湧上心頭。
自己對他日思夜想,他卻在這裏逍遙快活。同一個村子裏,不可能有兩個賈富乾、兩個賈富坤,眼前這個男人,騙了自己,騙得自己好慘、好苦!
茹真真咬牙切齒地衝過去,想給自己討個公道,但是,當她看到男人小心翼翼把自己那串手鏈從懷裏掏出來那一刻,她又想哭了,她想欣慰地、幸福地哭。因為,她的一顆心,原來被這個男人每天放在懷裏最深處嗬護著、保護著……
一切盡在不言中。在這一刻,茹真真覺得自己受的這些委屈、付出的那些思念,很值得很值得。不過,為了維護自己女孩子羞澀的一麵,她壓抑著心裏的翻江倒海,輕描淡寫對男人說了一句“我以後也在這裏工作,咱們以後就是同事了。”她在暗示他,她在告訴他,我就在這裏,你可以來找我……
然而,男人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兒,或許已經意識到,卻沒有那個勇氣,男人隻是傻傻的,一味的魂不守舍。
翹首以盼地等了男人三天,男人居然絲毫不見動靜。食堂打飯時,偷偷地看男人,見男人魂不守舍,知道是因為自己,在心裏偷偷地笑,不過,她又於心不忍。
第四天,她再次聽到山梁上傳來悅耳的聲音,她陶醉了,她真的於心不忍了,因為她從笛聲中聽出了一個男人的心聲。
“深夜花園裏四處靜悄悄,隻有風兒在輕輕唱,夜色多麼好,心兒多爽朗,在這迷人的晚上……”
她不顧一切跑上了山梁,她要男人為她獨奏,她要主動給男人一個表白的機會……
機會,就這樣,被她和男人緊緊把握住了,就像彼此把握著彼此的雙手一樣。
春天,真就是個春天。
接下來的日子裏,雖然苦,卻很幸福。花前月下的身影,寂寞山梁的笛聲,他們成了羨煞旁人的甜蜜情侶。
美好的時光,總是稍縱即逝。一轉眼,三年過去了,時間來到了1972年,這一年,我父親已經二十三歲。
當時的二十三歲,已經是大齡青年,早該成親了。我奶奶很著急,四下找人給我父親說媒。不過,因為家庭成份不好,家裏又窮,沒人願意給我父親說媒。
我奶奶這時候,並不知道我父親跟茹真真的事。我父親跟我奶奶說,自己早就有對象了,隻要我奶奶同意,今年就能成親。
我奶奶聽了非常高興,不過,等我父親跟她一說,女方是個知青、城裏人。我奶奶原本帶笑的臉立刻拉了下來,搖頭不同意。
為啥,因為那時候,農村人娶城裏人幾乎是不可能的,城裏人嬌生慣養幹不了農活兒,娶個媳婦不是讓來家裏當畫看的,而且,家裏成份也不好,不光是大地主,還是牛鬼蛇神,人家女方家裏根紅苗正,父母能同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