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麼一來呢,彼此就打破了僵局,終於給我奶奶找到了一個插話的機會。
不過我奶奶也發現了,想問問題不能直接問,直接問誰也不會搭理你,得一點點兒的繞著問。
奶奶扭頭朝周圍看了看,問剛才那老頭兒:“大兄弟,他們家一個白事兒,咋就你們六個人呢,咋也沒個披麻戴孝的呢?”
這個老頭下巴上長著一顆瘊子,瘊子上還長著幾根很長的白毛,整張臉就數這顆瘊子最顯眼。
瘊子老頭兒說道:“唉,誰敢來呀,躲還來不及呢。”
“咋回事兒?”奶奶又問。
瘊子老頭兒看了看奶奶,反問道:“你還能不知道咋回事麼,你們倆今天過來是幹啥的?”
奶奶說道:“剛才我已經說過了,我們過來是讓他們家裏人打撈孩子屍體的。”
瘊子老頭兒聽了把手裏的筷子一擺:“得了吧老大姐,變著法找他們家裏人的多了去了,你們這法兒還挺新鮮的。”
奶奶皺了皺眉頭,瘊子老頭兒這話說的雲山霧罩的。頓了頓,奶奶順著瘊子老頭兒的話問道:“來找他家裏人的很多嗎?”
“多著呢。”
瘊子老頭還沒開口,旁邊一個老頭兒插嘴了。我朝他看了一眼,這老頭臉很白,臉上還長著幾片黃褐色的老年斑,又白又黃的看著十分別扭。
白臉老頭兒說道:“前兩天都聽說海妞死了,一天來好幾波,把他家裏能拿走的東西拿走以後,又去找他那些親戚朋友,他那些親戚朋友也夠黴了,給海妞騙了錢不說,還要給那些要債的堵門兒,現在一個個都躲起來了。”
“要債的?”奶奶這時候終於弄明白了,怪不得這幾個老頭兒躲躲閃閃的,一提到周振海的親戚朋友就不說話,感情把我們當成要債的了。
白臉老頭兒接著說道:“俺們幾個可跟海妞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俺們在家沒事兒幹,村幹部就找俺們來打土坑抬棺材,一個人還給三塊錢,中午自己做飯,管菜管肉,等吃過飯俺們把海妞的棺材抬墳地裏一埋,就沒俺們啥事兒咧。今天除了你們,已經來過兩波了,有一波人揪著俺們還不放咧,說俺們跟海妞是親戚,不是親戚俺們咋給他抬棺材呢,你說俺們冤不冤,最後俺們都叫他們去找村長了。”
聽白臉老頭兒這麼一說,奶奶心裏就更明朗了,想了想又問:“咋會有這麼多人找周振海呢,他到底幹了些啥?”
奶奶這話一出口,原本其他幾個吆五喝六喝酒的老頭兒也停了下來,其中一個老頭反問我奶奶:“你真的啥都不知道麼?”
奶奶衝那老頭一笑,說道:“這個周振海其實跟我也是一點兒關係都沒有,我也不是來要債的,對周振海這個人、對他過去做過些啥事兒,我真的一點兒都不知道。”
幾個老頭兒聽了,一臉狐疑地相互看了看,之前那個禿頂老頭兒問道:“你真的找到他兒子了?”
奶奶臉色一黯,點了下頭說道:“是找到了,不過已經死了一年多了,現在屍體還在水底泡著呢,不是血親下水撈屍體不吉利,犯死煞衝,我就想找他們周家的人把屍體撈出來。”
幾個老頭兒聞言,當即把一臉狐疑變成了麵麵相覷,全都扭臉看向了煙袋老頭兒。
煙袋老頭兒似乎有點兒見識,煙袋鍋裏不緊不慢窩上煙絲,抽了兩口問我奶奶:“你到底是幹啥的?”
奶奶聞言,看著煙袋老頭兒給他相了會兒麵,很平靜地回道:“跟你一樣,咱倆應該是同行。”
奶奶這話一出口,煙袋老頭兒不平靜了,眼睛都瞪圓了,嘴裏快速問道:“山上的?水裏的?天上的?地下的?”
奶奶一笑,回答說:“水裏的。”
煙袋老頭兒趕忙站了起來,煙鍋裏的火星用手摁滅,一臉鄭重對我奶奶說道:“大姐,咱到別處說話。”
奶奶點了下頭,煙袋老頭離開桌子朝門外走去,奶奶跟著出去了。我也想跟著去的,不過剛從高凳上站起來,奶奶一回頭對我說道:“你就在這兒等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