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弟弟看了看,老實的跟綿羊似的坐凳子上又背了起來,當是真有點兒‘哀其不那個啥,怒其不那個啥’。我扭臉又朝屋裏其他地方看了看,那個薄嘴唇女人居然也在,老老實實在東北牆角的一條板凳上坐著。屋子裏擺設古舊,冷不丁的走進來感覺真的到了舊社會似的。在屋裏東邊,挨著北牆跟東牆那裏,南北走向擺著一張小床,看樣子是我弟弟睡覺的床。小床靠南一點是個裏間,看樣子是陳瞎子的臥室,格式幾乎跟我和奶奶住那堂屋一樣,我的床也南北向,床南頭兒也緊著奶奶睡的裏屋。不知道這是巧合,還是有啥別的說道兒。
薄嘴唇女人這時候也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衝奶奶說了句:“白仙姑您來了。”
奶奶朝她淡淡一笑,看了看女人以後,問道:“就你一個人嗎,你男人呢?”
女人回道:“俺男人在外地幹活兒,很少回來。”
奶奶點了點頭,隨後直奔主題,說道:“上次咱時間緊,我沒來得及跟你說,家裏還有孩子的衣服嗎?”
“有,我都沒舍得扔。”女人說道。
“那就好,省了很多麻煩了。”奶奶說道:“你現在回家拿一件吧,衣服拿來以後咱這就走。”
女人應了一聲,跟陳瞎子禮貌性的說了一聲,立馬兒回家拿衣服了。
女人走後,陳瞎子摸索著走到了中堂八仙桌那裏,我朝桌子上一看,桌子上規規矩矩擺著一套茶具,一個帶花紋的托盤,裏麵放著一個薑黃色的茶壺,圍著茶壺有六個顏色跟茶壺一模一樣的茶碗,茶碗是扣在托盤裏的,上麵還有花紋。我也不是太懂,就感覺這套茶具有些年頭兒了。
陳瞎子很快摸到茶壺,翻起一隻茶碗,倒了杯茶。陳瞎子說道:“過來坐吧弟妹,這是別人送老哥的西湖龍井,你嚐嚐。”
“瞎子哥,不用客氣的。”奶奶說著,走到桌邊椅子那裏坐下了。
陳瞎子把茶碗端到奶奶手邊,說道:“一會兒給崔家那孩子招魂,老哥就不去了,老哥現在……現在一心隻想把這些本事全部傳給你孫子,啥時候傳完了,啥時候老哥的心願也就了了。”
奶奶聽陳瞎子這麼說,蹙著眉頭看了陳瞎子一眼,不過奶奶也沒說啥,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不過,茶碗放下以後,我見奶奶臉色變得有點兒沉重。當然了,這肯定跟西湖龍井沒關係,他們這些上了年紀的人,都看透了很多事兒,奶奶似乎已經猜出陳瞎子對我弟弟揠苗助長、急於求成的真正原因了……
奶奶這裏喝著茶,陳瞎子那裏拿起尺子又在我弟弟身邊轉悠開了。我這時候站在奶奶身邊,給奶奶看的死死的,一不能去弟弟跟前打擾弟弟,二不能跑到院子裏看老鱉,整個屋子裏,除了弟弟低聲的背誦,顯得又沉悶又昏暗。
或許,有朋友好奇我弟弟這時候背誦的啥吧,你們真幸運,我還真記了那麼幾句,弟弟背道:“甲羊戊庚牛,乙猴己鼠頭,丙雞丁豬走,壬兔葵蛇遊……”到底啥意思,別問我,鬼才知道呢。
十幾分鍾後,薄嘴唇女人回來了,手裏拿著一件衣裳跟一條褲子,看樣子挺新的,估計她孩子還沒穿幾次。
書說簡短。女人進門以後,奶奶忙從椅子上站起身,跟陳瞎子道了聲別,帶著我跟女人出門了。
路上,奶奶跟女人閑聊了幾句,我在旁邊豎著耳朵聽著。
女人今年還不到三十歲,跟他男人成親幾年才生下這孩子,不過沒想到……女人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