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莉轉身到臥室給我拿出三千塊錢,張莉說:“這是準備到醫院生兒子的錢,你拿去吧。”
我拿著錢交給了小燕。
兩月後,時間來到了2009年陽曆六月份初,我這時候,該上班的時候上班,不上班了就往醫院裏跑。
這天,我下夜班,又來到了醫院。這時候,強順已經不成人樣兒了。僅僅兩個月呀,已經躺床上不會動了,大小便都沒知覺,別人跟他說話,他根本就沒反應,一張臉瘦的,跟骷髏一樣,就剩一層皮包骨頭,不過,肚子卻奇大無比,跟麵鼓一樣,兩條腿也特別粗,看著分外嚇人。
小燕說,這都是輸液輸液的。
王思河兩口子把我拉到一邊兒跟我說:“黃河,你去勸勸你妹妹吧,強順現在已經不行了,在醫院裏躺著也是浪費錢,咱不如把他接回家裏吧。”
我點了點頭,是,王思河夫婦說的一點兒都沒錯,在醫院花錢不說,還沒有在家裏舒服。
我去找小燕說,小燕死活不同意,小燕說:“強順在醫院裏還能多活兩天,到家裏恐怕一天都挨不了。”
我說,強順現在躺著就是受罪,還不如叫他痛痛快快的……
小燕哭了,我也哭了,小燕哭著說,你自己去問強順吧,強順要是同意回家,我就同意回家!
強順這時候都躺著快沒知覺了,我咋問呢?不過,我還是硬著頭皮走到強順病床前,大聲喊了強順一聲,“強順,我是黃河,我跟你說件事……你、你可得聽好了。”
強順根本就沒反應,我大聲又說道,“強順,咱回家吧。”
一句話下去,強順猛地把眼睛睜開了,看了我一眼說道:“黃河?黃河,中,回家,帶我回家……”
我眼淚頓時又下來了。
帶我回家,曾經多少回,我們一起出出辦事,他最後都是這麼跟我說的,帶我回家……
回家,雇了醫院一輛救護車,我在小燕眼淚之下,把強順帶回了家。
沒想到,也在意料之中的,回家第二天,小燕給我打電話,說強順清醒了,吵著要見我。
我當時正在廠裏上班,班也不上了,騎上摩托車瘋了一樣來到強順家。
強順這時候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眼睛睜的老大,見我進門,衝我慘淡地笑了笑,我坐到他床邊拉住了他的手。
他看著我,幾乎一字一頓說道:“黃河,我、我以後,可能、真的、真的再不能、跟你玩兒啦……”
當天夜裏,強順走了。
那是2009年的農曆五月初六,今天也是五月初六,強順七年前走的那天,就是今天!
我再一次不會笑了,整個人茫茫然好像失去了一切,我不知道這狗日的老天爺是怎麼了,為啥把我身邊的人一個一個帶走,你他媽咋不把我帶走呢!
強順去世以後,王思河家裏並沒有就此太平,又出現了爭孩子撫養權的風波,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小燕當時還年輕,才二十八歲,不說別人,就我這個當哥哥的,我也認為她肯定會再嫁人,她要是一嫁人,肯定會連孩子一起帶走。
王思河兩口子,還有我父母,都跟我說,無論如何得把孩子跟小燕要過來!
想想吧,他們說的沒錯,回頭看看我們這兩家,從我高祖開始,一直到我這輩兒,這是多少代的關係,這是多深厚的感情,無論怎麼樣,也不能眼睜睜看著王家到了我這一代,絕了後!
我一咬牙心一狠,去找小燕商量了,與其說商量,不如說是命令。我告訴小燕,以後不管你嫁到哪兒,嫁給誰,你把這孩子給我留下!
小燕這時候,在這世上,唯一親近人的,就是我了,我居然也說出了這樣絕情的話,小燕頓時傷心欲絕,跑到強順墳頭就哭上了,一邊哭一邊說,強順呀,沒人管我了呀,沒人站在我這邊了呀……
我說出了這樣的話,傷了我妹妹的心,但是,誰心裏是最矛盾又是最苦的呢?恐怕,隻有我自己一個人知道。
小燕隨後就離開了,帶著孩子悄悄離開的,後來,聽說到了延津縣小店鎮那裏,帶著孩子在那裏買了個二手房子。
當時她臨走的時候,讓我朋友把強順用的手機轉交給我了,我把手機帶身上帶了幾天,居然天天有電話找我辦事,我一概都給他們推了。
一轉眼的,時間來到了2009年的農曆六月底,除了再沒笑過,我整個人算是正常了吧。
這時候,張莉的肚子也已經很大了,預產期就在農曆八月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