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名要你去。一會到了你可要小心應對,咱們洪達班這麼多年受盡苦楚,好不容易指著你得了個安穩的日子,全班上下老老少少的飯碗都在你身上了。”
鳳歌點點頭,“既是聽了戲才叫我的,必是喜歡這戲的。你放心,我心裏有底不會有事。”
郭班頭拍拍他的手背,微歎一口氣,“畢竟是官家,不論如何切記不要莽撞了。我們做這行的對著他們終究是個難字。”
他說著話頭一轉,責怪地說道:“你那會又發的什麼呆?這才出正月,小心著涼了。”
鳳歌眼裏暖氣氤氳,笑道:“段先生今晚帶了一本戲給我。”
郭班頭高興地伸手拂了下鳳歌的頭,“你小子今晚這麼福氣的?!是什麼戲?”
“名字叫做‘孤心’。是折子戲,還沒細看。我那會就在尋思這戲名瞧著與段先生的性子似乎合襯,怕就是他寫的本子。”
郭班頭輕“哦”了聲,若有所思地說:“看他舉止談吐,似是個有來曆的,是他寫的也不足為奇。”
鳳歌聽了神情漸漸端重起來,“師傅你說段先生是什麼來曆?我看他年紀也不大竟是對戲十分精通。他教我時的那個身段哪裏隻是個戲迷能有的,瞧著倒像是上過台的。我唱做時他臉上的神情看著也有些怪,說不出的落寞一樣。”
“這段先生若不是臉上的疤有些難為,樣貌倒是極好……我瞧著也不似隻是個戲迷,可他又堅持這樣說……”郭班頭沉吟了半晌歎了口氣,“近來都說怕又要開戰了,這年頭不安定,各人有各人的傷心事,我們不好問得。總是有恩我洪達班,就借著機緣好好相待一場吧。”
鳳歌點頭稱是。
四五年過去杜紅衣杳無音訊,蕭岐不知這樣的日子何時是個盡頭。事到如今“堅持”隻是繼續過下去的一個信念,或者說習慣。他已經習慣找尋,不敢奢望再見麵的情境。
雖然如此,在台上見到郭鳳歌時,蕭岐還是十分地失望。《落紅》謝幕之後許久他都沒說一句話。伴同而來的南穎州府也不敢有任何打擾,陪著在包廂裏呆著。外頭的喧鬧使得這不大的包廂裏的靜默越發地讓人難耐。州府終於鼓足勇氣正要說些什麼,聽見蕭岐說:“說是得自高人傳授的?”
州府一愣,猛然反應過來他這說的是郭鳳歌,趕緊躬身答:“確如大人所言。”
跨出福安酒樓時空氣清寒,酒樓的招牌明亮輝煌,衙役們在低聲呼喝招來轎夫。不遠處的側道上傳來馬蹄車輪的聲響,側道微淡的燈火中是一輛馬車黑色的模糊輪廓漸漸遠去。夜初靜。蕭岐轉目望向夜空深吸一口氣。這一次不知如何他心裏有些微的雀躍,仿如當年走在去見杜紅衣的路上。
那個傳說中的授藝高人,即便不是杜紅衣,隻怕與杜紅衣也有莫大的淵源。
然而州府衙門裏郭鳳歌態度很堅決,全不顧郭班頭在旁頻頻使眼色,站起來一揖到底,容色嚴整,“段先生曾經說過他不希望因為這件事被人打擾。所以,還請大人見諒。”
郭班頭臉色刷白,暗罵鳳歌太過自負,怎能因這人言談溫和便仗著今夜的得意如此托大?先前才進來時就憑州府老爺畢恭畢敬隨侍一旁的態度,這座上人的地位一定不可輕慢的。便急急跪下說:“鳳歌年輕不知輕重,大人千萬寬宥。”一邊扯鳳歌衣襟,斥道,“還不快跪下!”
蕭岐擺手安撫,示意他們站起,沉吟半晌到底還是追問了一句,“段先生?不是杜先生?”
段以恒,看上去這是一個與杜紅衣毫無關係的名字。州府衙門的庭院裏夜光幽淡,鳳歌與郭班頭走後蕭岐獨自站在窗下蹙眉尋思了半天:以這位段先生對《落紅》如此深切的領悟與喜愛,應不是逢陽城中人,不然當年一定認得;或者是杜紅衣在這南穎州的舊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