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地越近,光影就越暗。
最近的那些甚至幾乎完全收斂了所有的熱情,恢複了它們本來的麵貌——一朵朵掌心大小的七瓣紅花,迫不及待地向已經對著它們舒張了懷抱的參天源樹們奔去。
花朵掛上枝頭,同時也散去最後一絲紅光,如同孩子一般乖乖巧巧的縮回到母親的懷抱,天色愈發的暗了。
花離,即天亮,花歸,即夜臨。
源樹的花回家了,他們也要回家。
哪怕已經看了十幾年,可每每看到如此場景,陳淼的步子總會加快幾分。
同學們以學校為中心四散離開,張偉雖然每天伴他一起出校門,可遺憾的兩人並不同路,陳淼揮揮手就踏上了左前方的石板路。
短短十來分鍾,天光已經熄了大半。
殘晝裏路邊的工人依舊在忙碌著,大片大片的草皮連著暗褐色的泥土被鏟起,又被一層層的平鋪於履帶上。
看著草皮已經挖的差不多了,工頭起身叫停了鏟地機,再把剛剛坐在屁股底下的頭盔一夾,慢吞吞的走上履帶囑咐道:“我先送上去了,你趕緊回家吧。”
隨著履帶的上升,工頭俯視著大地的表情漸漸變得自豪,再然後陳淼就看不清了。
他順著那長龍般的履帶向上望去,履帶的盡頭一座遮雲蔽天的飛船正靜靜懸浮著。
雖然它離地的高度已經突破了源花層,但是在光亮無法完全罩住整片天空時,它還是顯露出了自己的崢嶸麵目。
白天它被源花層擋住,夜晚沒有光的時候也看不見,所以每天也就是在這晝夜交替時才可一窺。
除了陳淼附近的這條寬達二十米履帶外,整個火星上還有數不清的大大小小的傳送裝置,它們都如血管般的連接著它——他們的天空城,為它輸送著各種資源。
收回目光,看著又禿了一大塊的草地,陳淼有點不開心的撇撇嘴。
又瞄到路邊已經半平了的老坑,嘴角的弧度又向下拉了三分。
之前挖樹就算了,現在連草皮都不放過,真的有點過分了噯。
要不是源樹無法在天空城裏生長,恐怕這遍布火星的源樹也難逃一劫!
天空城吸取了這個星球幾乎所有的資源。
不過……這也正常。
念頭轉過陳淼本就不多的氣也順了些,誰讓那是天空城呢,不給它又能給誰?反正……反正留著也沒什麼用了。
唉!
想到未來的命運,陳淼輕輕歎了口氣。
腳步依然堅定的向著家的方向邁著,又過了盞茶的功夫,夜已經幾乎淌滿了他的周身。
四周已經徹底黑了,陳淼平視前方,笑容悄然爬上他的臉,不遠處一盞燈在廊前靜靜亮著。
那裏,是他的家。
“啪。”石板路兩旁的路燈漸次亮起,絲毫沒有侵略性的淡白色光華在源花歸巢後,為這座城市帶來冷冷的溫暖。
陳淼不由加快了腳步,和家門之間數十米的距離被他迅速拉進。
在門口站定,陳淼拍著白色的雕花鐵門衝著屋子裏大聲喊道:“爸、媽,我回來了!”
“來了,來了。”
沒讓陳淼多等,腳步聲急急靠近,腳步聲息門就嘎吱一聲被打開了。